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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赛氏综合症(四例)

    【例一】高×茹,女,34岁,外院会诊病例,住院号:7542,住院日斯:1968年7月25日。
    主诉:口腔、会阴部长期溃疡,反复发作九年余。
    现病史:九年前一次感冒后,发现口腔、会阴部有溃疡,双眼也发红。以后经常发作,见有鼻塞流涕、腹痛、腹泻、大便带血、阴道不规则流血、咯血等症,时好时坏,此起彼消,近几年来疲乏无力,心悸多汗,午后低烧,食欲不振。先后多次会诊,曾诊为“过敏性鼻炎”、“结肠炎”、“子官内膜移位症”等,经常住院,最后经三个医院联合会诊确诊为“白赛氏综合症”。虽经抗感染、“强地松”、“胎盘球蛋白”、“多种维生素”等长期治疗,仅能取得暂时效果,不能控制复发,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最后症状加重再次入院。
    检査:体温36.3℃,脉搏84次/分,血压130/96毫米汞柱,精神欠佳,多汗,皮肤散在汗疱疹,但无多形性红斑及结节性红斑,左右锁骨上淋巴结触到两个,双眼结膜充血,视网膜可见散在黄白色斑,边缘污秽,眼底小血管有炎症现象及小出血点,咽部发红双侧扁桃腺I°肿大,两肺无异常,心尖部可闻及I级收缩期杂音,腹软肝脾未触及,上腹部及右下腹有轻压痛未扪及包块,无肌紧张,无移动性浊音,下肢无浮肿,大、小阴唇间糜烂溃疡1×0.7厘米。化验检查:血色素15.2克,白细胞计数12,100/立方毫米,中性粒细胞68%,单核细胞,淋巴细胞20%,嗜酸粒细胞3%,尿、便常规均正常,肝功正常,血沉第一小时5毫米,血钾16.8毫克%,血钠294毫克%,血糖95.2毫克%。心电图:窦性心律,Ⅱ导出现室性早期收缩,室性期前收缩。
    入院后开始西药治疗,大量使用激素、多种维生素、胎盘球蛋白等,治疗效果不明显,口腔、会阴部溃疡及腹痛仍然存在。8月10日请赵老医生会诊。
    脉象:沉细稍数。
    舌象:白厚腻。
    西医诊断:白赛氏综合症。
    中医辨证:脾虚失运,蕴湿不化,病久伤阴(狐惑)。
    立法:养阴健脾利湿。
    方药:
    金钗石斛(另包)一钱半 黑元参五钱 天门冬五钱 麦门冬五钱 茯苓四钱 车前子四钱 姜厚朴二钱 姜黄连一钱半 莲子心二钱 甘草二钱 玉竹三钱 白术二钱
    上方服十剂后,腹痛已止。另用激素去氢皮质素5毫克每日二次,中药按上方加减
    知柏各三钱 玉竹三钱 麦冬三钱 天冬三钱 姜厚朴三钱 石斛五钱 莲子心二钱 姜黄连二钱 车前子三钱 北沙参三钱 炒枳实三钱
    9月4日上方服七剂,一般症状均趋于好转,溃疡面缩小但未完全愈合,激素已开始减量:去氢皮质素2.5毫克每日三次。处方:
    黑元参五钱 石斛五钱 玉竹五钱 知母四钱 炒黄柏四钱 建泽泻四钱 山萸肉三钱 炒枳实三钱 土茯苓四钱 白术三钱 车前子四钱 白芍三钱
    另外用十香暖脐膏(附方97)贴脐部。
    9月17口病情已经稳定,口腔与会阴部溃疡已基本愈合,去氢皮质素减到2.5毫克每日一次。上方去泽泻、山萸肉、土茯苓、白芍,加黄精三钱,莲子心二钱,茯神三钱,炒薏米四钱。9月27日口腔及会阴部溃疡及腹痛全部消失。复査眼底改变已恢复正常。仍按前方加减:
    金钗石斛一钱半 元参五钱 玉竹五钱 知柏四钱 茯神三钱 茯苓三钱 生地五钱 麦冬三钱 白术五钱 黄精三钱 莲子心二钱 车前子五钱
    10月5日上方继服10剂,停用激素。全部检査均属正常,出院,以后未再入院。
    【例二】白×清,男,39岁,简易病历,初诊日期1972年10月9日。
    主诉:口腔、生殖器、双眼溃疡,反复发作八、九年。
    现病史:1963年初开始口腔溃疡,三、四个月以后,龟头部出现溃疡,12月底双眼发红,视力减退,同时下肢起红斑结节。经住xx医院检査确诊为“白赛氏病”。用“激素”治疗三个月以后,症状有所缓解,但溃疡从未完全愈合,“激素”每日仍用30~60毫克。出院后于1971年2月份突然双目失明,口腔、生殖器溃疡糜烂,下肢不断出现红斑结节,病情加重。经治疗近年余,视力稍有恢复,右眼视力0.02,左眼仅能见手动,溃疡仍时轻时重从未愈合过。1972年10月9日来我院门诊。
    检査:口腔粘膜及舌面均有不规则圆形小溃疡,阴茎近龟头部散在小溃疡,总计10余个,小腿散在多个红斑结节。右眼视力0.3,左眼视力0.02。
    脉象:沉弦细。
    舌象:舌苔薄白,舌质红。
    西医诊断:白赛氏综合症。
    中医辨证:肝肾阴虚,湿热漫延(狐惑)。
    立法;养阴补肝肾,清热除湿毒。
    方药:
    南北沙参一两 元参一两 生地炭五钱 花粉五钱 枸杞子三钱 粉丹皮四钱 耳环石斛三钱 菟丝子三钱 泽泻三钱 山萸肉三钱 黄芪五钱 苦参三钱
    10月16日服上方十剂后,口腔、生殖器溃疡大部分愈合,个别未愈合者也较前变浅,自述视物较前清楚,红斑大部分消退。脉沉细缓,舌质微红,苔薄白。按前方加减:
    南北沙参一两 元参一两 石斛2钱 枸杞子三钱 生地炭三钱 丹参五钱 粉丹皮三钱 黄芪五钱 山萸肉三钱 菟丝子三钱 泽泻三钱 二冬四钱
    10月30日上方服10剂后,口腔、生殖器部溃疡已全部愈合,视力有所恢复,下肢红斑结节消失。用赤小豆一两 (水浸发芽风于),全当归二两,共研细末冲服,每次二钱,每日二次。另外养阴清肺膏(附方84)每次三钱,日一次。地黄丸(附方85)每次二钱 至三钱,日一次。石斛夜光丸(附方98)每次一丸,日一至二次。
    11月18日近半月余,未再出现新的溃疡,激素已由每日60毫克减少至每日15毫克。继续服用前药。12月1日激素已减至每日5毫克量,仍无新生溃疡,左眼视力由0.02提髙到0.1,右眼视力由3提高到0.5。
    【例三】王×越,男,38岁,简易病历,初诊日期1972年6月17日。
    主诉:口腔经常反复发出溃疡十四年。
    现病史:患者十四年来口腔内口颊部、嘴唇、牙龈部反复出现溃疡,每年发作数次,每次持续一、二个月,多在春、夏季发作,发作时皮肤也出现红斑和红色小疙瘩。经xx医院中西医治疗数年之久,疗效不显着,近一年来会阴部也出现溃疡,经xx医院最后确诊为“白赛氏综合症”。1972年5月份溃疡发展至咽部和食道,饮水进食均疼痛,影响呑咽,阴囊部也有小溃疡,伴有身倦乏力、低热、大便秘结等,经过多次、多种疗法,均未获得疗效。
    检査:体温在37.5℃~37.6℃之间,内科一般检査未见明显异常,口腔内有四处溃疡面,直径在0.5~1厘米左右,散在唇部、两颊内侧面、牙龈及舌部,近龟头部有一不规则小圆形潇疡,直径0.2厘米左右,溃疡表面有少量分泌物,有剧疼。
    脉象:沉细稍数,尺较弱。
    舌象:舌苔薄白,舌质红而稍绛。
    西医诊断:白赛氏综合症。
    中医辨证:脾肾阴虚,虚火上炎(狐惑)。
    立法:滋阴降火。
    方药:
    南北沙参五钱 元参五钱 丹皮三钱 耳环石斛四钱 山萸肉三钱 枸杞子三钱 锦灯笼三钱 花粉五钱 黄芪三钱 金莲花四钱 马蔺子三钱
    外用锡类散(附方83)。
    上方连服三十五剂后,溃疡基本消失,未出现新的溃疡,低烧已减轻,但未全息,饮水进食吞咽已不痛,食纳尚好。按前法上方去锦灯笼、马蔺子加生地、地骨皮继服十余剂,溃疡完全愈合,精神体力均好转,二便正常,低烧已退。改用赤小豆一两 水浸生芽风干,当归四两,共研细末,每日二次,每次二钱,白开水冲服。随访三个月未再复发。
    【例四】叶×琳,女,21岁,未婚,住院号:533745,住院日期:1965年7月20日。
    主诉:会阴部溃疡已四、五年之久。
    现病史:五年前时値夏日,外出劳动后面肿、眼、鼻、口腔先后出现大小不等的溃疡,自觉疼痛,会阴部也有疼痛,经检查发现也有溃疡,住xx医院服用激素治疗痊愈。两年后又发作,以后每年都发作,逐渐加重。最近一年来虽经中西药治疗,溃疡—直未完全愈合,转我院住院治疗。
    过去史:既往有贫血病史,近一个月来伴有发烧、身倦无力、食纳不佳、大便干燥等。
    家族史:母亲有类似病史。
    检查:体温38℃,发育营养良好。内科检查未见明显异常。口腔溃疡基本愈合,会阴部左侧大阴唇偏下方呈蚕蚀状溃疡,左侧小阴唇全部蚀烂,右侧小阴唇内侧面有数个大头针帽大小样溃疡,表面颜色暗淡,有少量脓性分泌物,尿道口红肿,阴蒂水肿,整个溃疡面积有5.5×3.5厘米大小,自觉剧疼,行走困难,两眼结合膜充血。
    化验:血色素12.4克,红细胞计数4060,000/立方毫米,白细胞计数、尿、便均正常。
    脉象:沉缓。
    舌象:舌苔白腻,舌质淡。
    西医诊断:白赛氏综合症。
    中医辨证:湿毒下注。
    立法:清热解毒,健脾除湿。
    方药:
    黄柏四钱 土茯苓5钱 茵陈三钱 茯苓五钱 炒白术四钱 泽泻三钱 车前子四钱 炒薏来五钱 女贞子三钱 当归三钱 白芍三钱 苍术二钱 厚朴二钱 陈皮二钱
    局部先用1‰黄连溶液冲洗后,外用川连2克、青黛面1克、紫色疽疮膏(方见318页)7克、香腊软膏(附方94)17克调匀,制成纱条外敷。
    7月30日按上法内、外兼治,药后第三天体温既恢复正常。药后十天一般情况良好,外阴部溃疡面开始缩小,表面清洁。上方生白术、生薏米、生黄柏均改为炒用。8月23日一般情况良好,外阴部溃疡面50%已愈合。治法同前。9月4日会阴部溃疡面已大部愈合。7日会阴部溃疡面已基本愈合,改服除湿丸(方见298页)。9月12日痊愈出院。
    [按语] 白赛氏综合症又称口、眼、生殖器皮肤综合症,是一种原因不明的皮肤粘膜综合病象。相当于《金匮要略》中所描述的狐惑一症。所谓狐惑,是说明其症状狐疑惑乱不定。而且有“蚀于喉为惑”与“蚀于阴为狐的区别。赵老医生认为,白赛氏综合症相当于狐惑,但不能按照《金匮要略》中用清热化湿解毒的甘草泻心汤主治。本病主要是由于脾肾阴虚、湿热蕴毒所致,更由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症状特点也不同,所以必须要抓住本症的病理实质,结合每个人的特点辨证施治。例一病程已九年余,口、眼、生殖器皮肤症状俱全,长期使用激素治疗未能控制,病情日久,正气已衰,兼见疲乏、纳差、腹泻、咳血、阴道不规则出血、午后低烧等脾虚失运、蕴湿不化、阴虚血热的怔象,所以方用石斛、元参、天麦冬、玉竹、莲子心养阴清热;白术、茯苓、车前子健脾利湿和中;姜黄连、姜厚朴清热而不过于苦寒,宽中理气而不过于走散,对于气虚的患者用之最为相宜。而且姜黄连与莲子心相伍又能清心经之浮火。后来又曾加减使用过养阴清热药知母、黄柏;利湿而不伤阴的药泽泻;滋补肝肾药白芍、山萸肉、黄精;解毒利湿药土茯苓;理气药炒枳实等,并使用过十香暖脐膏贴脐部以温中焦、散寒气,调理脾胃,助中焦之升发阳气。这主要是治疗脾肾两 脏的功能失调,脾阳振,中气充,湿热毒邪得化,阴津足,虚火涵,毒蚀得以修复,治在其本。所以,不但症状治愈,而且很稳定地停止使用激素未见反跳现象。例二病程也是八、九年,口、眼、生殖器皮肤症状具备,而且视力极差,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肝阴虚亏不能上荣则视力差。方用六味地黄丸之四味地黄、山萸肉、丹皮、泽泻两 补两 泻。地黄生用养阴清热,炒炭入于血分,滋阴凉血而解毒;泽泻宣泄肾浊以济之;山萸肉温涩盱经;丹皮清除肝火以佐之。更加南北沙参、元参、花粉、石斛、枸杞子、菟丝子滋补肝肾以助之;生黄芪益气,使之气血阴阳调合;苦参清热除湿。并加减使用过二冬、丹参养阴补血活血。在病情稳定阶段用养阴清肺膏、地黄丸、石斛夜光丸巩固疗效,并且用《金匮》古方赤小豆当归散和血解毒清热利湿。赵老医生称赤小豆有凉血解毒、清热利湿的作用,发芽风干后升发力强,不发芽则入下焦、能通利肾经之积滞。而且强调一定要用真正的赤小豆(长圆形,色紫红),不能用花赤豆(椭圆形,表面有花斑)代替,功在健脾除湿。现在赵老医生用丹参代替当归,也就是赤小豆丹参散剂治疗,取丹参功同四物,加强调和气血的作用,剂量同前而效果优于赤小豆当归散,通过治疗激素降至强的松每日一片(5毫克)不但皮损愈合而且视力也有所提髙。例三病程长达十四年之久,口腔、生殖器溃疡,但以口腔溃疡为主。症属脾肾阴虚,湿毒与虚火交炽上炎而为患,治以养阴补脾平肝益肾为主。因其临床表现在口腔,所以用锦灯笼、金莲花、马蔺子清上焦之湿毒热。其中锦灯笼清上焦热解毒;金莲花性苦寒无毒,功能明目益人,解毒治浮热,而且有引药上行的作用。赵老医生从近几年的实践经验证明金莲花具有消炎解毒、消肿止痛、收敛口腔溃疡的作用,是他用于治疗口腔溃疡比较常用药味之一(如用市售的金莲花片口含,效果也好)。马蔺子其性甘平无毒,能生津止渴,清热解毒,对于口腔溃疡有消炎止痛的作用;马蔺花、马蔺根均有同样的功能。例四过去会先后出现过眼、口皮损历时五年之久的病史,当时以外阴馈疡为主,曾使用激素治疗,但停药后立即复发,而且溃疡比以前更重。本例有似狐惑中的“狐症”或“阴蚀”,症属阴虚、湿热蕴毒下注而以湿毒为主。所以用除湿胃苓汤加减,佐以女贞子、当归、白芍养肝阴和血以扶正;炒白术、苍术、茯苓、炒薏米、车前子健脾利湿;黄柏、土茯苓、茵陈利湿清热解毒;陈皮、厚朴理气和胃助脾胃运化之功。外用药用1‰的黄连液冲洗后敷以清热化腐生肌的药膏,内外兼治,未用激素及其他任何西药取得较好的效果。
    总之,从上述四例的治疗情况来看,赵老医生是紧紧抓住肝肾阴、湿热蕴毒的病理实质而辨证施治的,内服方药以肝肾阴为主,兼健脾利湿清热解毒为辅,外用药物:
    1.口腔溃疡:常用西瓜霜(附方99)、锡类散、珠黄散(附方86)或用冰片二分、人工牛黄粉二分、珍珠一分,共研极细末外敷。
    2.会阴部溃疡:
    洗药方:
    蛇床子五钱 当归尾五钱 威灵仙五钱 土大黄五钱 苦参五钱 老慈头七个
    水煎外洗或用1‰黄连素溶液冲洗。
    脓性分泌物较多有坏死组织者,可外用紫色疽疮膏3克、川连粉1克、青黛粉0.5克,用凡士林调至10克,直接外用或制成油纱条外敷。
    坏死组织已脱落,为促进疮面愈合,可用黄连面1克、青黛面1克、乳香面1克或加珍珠粉1~2分,用凡士林调至10克,直接外用或做成油纱条外敷。
    另外,我们还总结了赵老医生与原中国科学院皮肤性病研究所中医科共同观察的116例本病患者,其中经过系统治疗而且资料比较完整的中医中药组67例,单纯西药治疗组24例,共91例。结果发现中医中药组治愈率高,疗程短,复发时间间隔延长,有的追踪七年未见复发。从近年来的病例来看,对于激素治疗的协同作用也能看出一定的苗头。中西医综合治疗,疗效髙,疗程短,激素减量比较平稳,而且在停激素后反跳现象比较少。还可以看到在使用激素无效的情况下,加用中医中药可以促进疗效(如例一、二),或在激素治疗无效而停用激素,单独使用中医中药治疗时,也可以取效(如例四)。所以祖国医学对于本病的治疗,是应该进一步发掘和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