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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藤艮山

    近世古方之学,以名古屋玄医并河天民为翘楚,而未免金元陋习,至艮山先生豪然崛起,一洗从前弊风,其识见理疗,必当有迥异乎。先辈者,世以为好奇,非矣。盖吾医术至一溪道三氏之门,流碎残极矣。是以享元医人复转而溯古,此亦自然之势也。(拙轩曰:一部《伤风约言》,翁之本领在此,可谓善读《伤寒论》者。后来豪杰辈出,皆闻翁之风而兴起者,斯为吾道中兴,先生起笔,兹非偶然也。)
    谷肉果菜者,正性也。草木虫石者,偏性也。故古昔养精以正性者,治病以偏性者,后人不知此义,拟以药品补精气,抑误矣。(《素问》云: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丑莱为充,毒药攻邪。此即医家大纲领,先生早标揭焉,而为
    他日东洞诸辈立论之蓝本。)
    乱世人,其气傈悍,肝胆气郁少。治世人,其气游惰,肝胆气郁多,故宜以熊胆开其郁,令肝胆气达。(永富凤曰:余征之于都邑市朝之人,比比皆然。盖太平日久,五民蕃息,金钱虚耗,奢佚日盛,则知巧之民,不免病气势也。
    医人施治之日,从这处下工夫,则有大稗益矣。)
    其人有症癖而饮食减少者,譬之于人家,犹廊颓厢敞而堂室渐狭小也,故不去症癖则胃不能振,医不知此理,欲与毒药,补胃气且菲饮食,益损精液者,不亦谬乎?凡疗此症,先驱症癖,以滋味养胃气为主也。痈疽,饵食鸡肉或鸡卵,能托出其毒,优于参芪,故抬疮以饵食为专一也。(徐灵胎曰:服药原为治病而设,并非藉以生长气血也。殆是同一见。)
    外感以汤液为主,内伤以饵食为主,错之,则不得其抬也。
    赤蛙,不止治小儿痫,亦治大人痨,盖痫痨皆属症癖也。此品能治癖气,妨害脾胃,为下利者,兼制蛔虫。(杨氏、直指、曾氏、口议并云:十五以下为疳,十五以上为瘵。颇与此说合,而二氏徒用固阳滋阴之剂,更无发明。  艮
    山特用舍血荡气之药,以除腹里之脞癖,其术高一等。)
    痛利者,饵鳗鲡,以炙干为可。
    按腹,自心下至脐,任脉突起者,病聚脉下故也。病不聚者,脉不必突起。老人肉脱,发此证者为近死期。
    按腹心下任脉,左右充满有力者,为实,若濡弱不充满者,属虚也。
    虚惫症,唇色不淡白,耳轮未萎者,可救活也。是宜熟察。
    阳气浮泛者,难认肉脱之候。先诊背部,其人每咳或喘,背上陷下者,因气逆见脱肉之痕也。此证属气胀,故名曰虚浮,不必水气也。
    诊病人,宜先审问曾患梅毒否,何则?今世梅毒浸淫筋骨多,元气为之壅塞者也。
    病至大患,目不瞬者,眼胞元气脱也。乃为反目,兆近死期。
    诸病以渐成者,多难治。若肉脱,或有水气者,不治。
    凡有痛者脉多紧弦,如太阳病头痛者是也。动与紧似相反,而紧弦者动之甚也。动脉变迟者,正气弛而邪气未除也,如结胸脉迟是也。盖动变迟者可救,不变而数者殆。
    黄疸未发前为腹痛者,多是属陛癖。又有脾脏郁结为腹痛者,可辨别。(《金匮》云:谷气不消,胃中苦浊,此所以湿热为腹痛。又云:诸黄腹痛而呕者,宜柴胡汤。此系黄疸腹痛治法。)
    膈噎,一旦食进者,不可恣吃。其人元胃中虚竭,反招害。
    卒中风,多系症癖塞心,故人事不省,不能活。若不塞心者,半身不遂,或口眼喁斜耳。其虽人事不省,而六脉相应,手足厥冷者,一身大气犹存,可救也。
    男女俱年未壮,而身不了了者,多系风寒,宜调护。若缓漫经日,则大便溏以至重症,故此证大便秘结为佳,溏泄为恶。
    专发声音者,多吐血而脉不数,是不足畏。真吐血者,其脉必数急,是大可恐。凡病不论六淫七情,饮食男女,皆因一元气郁滞,故皮肤郁者,经络滞者,遂皆及腹里,犹水之凑陷地,医者先得其大纲,治之为要。
    梅毒沉滞骨节者,经络壅塞尤甚,故发种种变证,不可不知。
    其人虚弱咳嗽久不止者,此由寒气壅表与虚火扇肺,故咳愈甚,而肺益涸。
    奔豚证,有肝气兼梅毒者,有肝气带疝者,但梅毒与疝,不为奔豚。古语云:诸风掉眩,属肝是也。
    痉及痱之类,身体不自由者,苟健啖不运动,则脾气不能行,故四五年后必死。患此证者,宜务运动以行脾气,庶几终其天年。名古屋玄医曾患之,善全其终,可以证焉。
    水肿咳嗽甚者,必水气辐凑上部。又水气发暴咳者,为濒死。
    杂病饥而不能食者,有二道。其人虽饥,闻食臭忽恶之者,虫也。但饥而不能食者,症瘕也。
    痿与痹易混,可详之。则痹者主皮肤不仁,痿者主筋骨萎软。
    风邪难愈,或虽差复发者,不必服风药,唯以助阳气散风邪为要。
    病阳虚者易治,阴虚者难治,何者?阴虚,则阳益虚如虚劳是也。故阴虚火动者,虽能食遂至死。阳虚者,脉不数而食减,是以多肉脱,故主饵食,禁灸。灸之则反脉为数,其为害亦不鲜矣。
    虚劳脉细数者,脉乍见和平,则为近死期。《易》所谓“枯杨生华”,何可久也?虽缓者,不出五七日而死。
    一夫病似狂,恐惧恶见人,闭居陋室半年所,后神气渐爽,而手足拘挛,舌强直,难语言,心下如板筑,症癖妨胀,因灸脊际,服熊胆,病颇愈。盖此证癖气妨胀,故不发狂。若癖气内攻,则精神失职,必发狂。今不然,故免此患也。
    妇人,脐下及任脉有块者,不孕。凡瘕癖所在,阳气必不行,故以艾灸,资阳气为可。
    父母有癖气者,其子必受之,犹如梅癞之系遗毒也。
    梅毒入眼者,其始必头痛也。
    诸出血后,血气未复,犯风寒则多成痨。假令不成痨,证候错杂,难遽愈。
    一男子,素有癖气,偶感邪气,其热炽盛,俨语烦乱,医治之,热颇解,但心下冲逆,大便秘,元气虚惫,数日不能复。余诊之曰:癖气耳。莫为意因,使绝药治,专饵食,而精气渐复,大便快通全愈。此证虽元气惫,幸大便秘
    结,故知病可愈也。
    喘哮,下部肉脱者,属癖气。凡癖气逆上者,多下部肉脱。
    其人脉数,腹气不和者,为中风兆,宜速灸。若缓漫经日,则因伤食,或外感,忽发中风也。
    梅毒脉数咳嗽,与劳相似。但梅毒不肉脱,大便秘结,小便淋涩。如劳,虽小便浊不淋涩,且肉脱,或下利也。若梅毒下利者,在病末,殆为凶候。(按:梅毒咳嗽似虚劳者,《梅疬新书》栝蒌汤能治之。)
    诸病将死时,多见厥阴证,是必然理。不止伤寒也。
    火动证,病末发喘者,系下元失守,为难救。
    喘哮甚者,与木香效,沉香亦可。仲景专用厚朴、杏子,此系无癖气者之治。在今世则多属癖气,故沉香、木香奏效也。余为制一方,茯苓、枳实、半夏、干姜、木香,共五味。
    郁证与痨相似,但痨脉微细数,郁脉多沉,或虽见他脉,未曾至微细,是为辨也。痨之吸有便蛔虫者,有下肠垢者,皆为濒死候,凡旧病羸劣,吐下蛔者,皆濒死候,不止痨也。仲师厥阴所论,为有旨。
    劳发白疹者,多在胸膈,而不在面部,此热气熏蒸津液外泄也。其理与元气衰,卫气失守,绝汗者同,为恶候。伤寒发白瘠者,邪气从瘩而解也,故为善候。然宜与他证并看而决之。
    畜水者,阳气郁于中焦,上下不相和,故发烦渴,如五苓散证是也。
    狂证,以白虎汤治其里,以艾灸治其外者,此白虎消肠胃之郁热,艾灸散荣卫之郁滞,即寒热并施,内外兼攻之妙用也。(狂症者,灸心俞、患门、三里数万壮,得效。《扁鹊心书》云:一人得风狂,已五年,时止百方不效。
    余为灌睡圣散三钱,先灸巨阙五十壮,醒时再服,又灸心俞五十壮,服镇心丹一料。余曰:病患已久,须大发一回方愈,后果大发一日全好,是亦同揆。)
    梅毒壅塞经络者,患疟或痢之日善,驱除其邪气则宿毒并去也。如他痼疾亦然。
    妊娠与血块易混。然血块者,顽固沉着,无发扬之势。妊娠者,凝结温然,有润泽之气。又讯之于妇人,夜阴快寝后,小腹勃然突起者,娠也。又乳头黑者娠也。(妇人经闭者,乳头多黑,故难一定。贺川氏《产论翼》有详说,
    宜并考。)
    后世以黄芪、人参为补涩邪气,误矣。今痈疽痘毒专用黄芪者,其毒自里达表也。人参亦同。(古方用黄芪主表达,非补气。人参亦主滋津,故柴胡泻心方中用之无嫌也。)
    本邦人性刚悍,不喜甘味,若强食之,则泥恋生气滞。西人性柔弱,喜甘味,故药方甘草分量,每过于邦人。譬之于病人,犹元气虚者,虽服人参,多量不泥。在壮实者忽生闷也。昔者今大路一溪翁悟此旨,专主顺气,常用香
    苏散而至甘草不用匙,以指头排散少许尔。(按:香川修德顺气说,世以艮山先生为滥觞,殊不知先生实本于一溪氏也。盖当时升平已久,浩然气皆馁,于是有顺气之说,盖万疢以根于气也。)
    求嗣法,以温腰为主,故灸腰眼穴效,浴温泉亦效。
    妇人有血块者,虽怀孕临产时,或难分娩。(抽轩曰:一种有横骨狭隘害分娩者,非手术则不得治,不可不知。)
    一妇人腹痛,在脐上一寸许,按之惕然,彻痛脉数,乃断为内痈,饵以鸡蛋,服以黄芪、薏苡剂后十日,大便果下脓血。
    暑邪,概自汗出,故虽有表证,不可与发汗剂,与白虎汤类可。
    狂证,在妇人难治。梅毒,在妇人易治。(妇人因瘀血发狂者易治,在男子发狂,虽轻者不急治。)
    四苓散加汉苍术治目屡效。雀目多属疳,因治疳方中多用此品,亦能奏效。(拙轩曰:《眼科提要》云:四苓散加苍术,更加夏枯草一味,治晚盲极效。)
    戢菜能治结毒,骨节痛,但其臭恶,不易多服耳。
    余每称心小胆大之语,以为医家吃紧。(先生之术,固创出前贤,然先根底医经经方,而复致力于思邈诸子,故其于大疾沉疴,自然游刃有余矣。拙轩曰:读此条可谓名下无虚士也。)
    黄连性燥,虽浸水出之必干。黄芩性润,虽去水犹湿。故知芩连同治痢,而各异性也。治呕亦然。
    诸疮内攻,为水气者,与赤小豆汤。热甚者,与大连翘汤效。
    病人虚里动甚者,多遗精。(陈修园以龙胆泻肝汤治梦泄曰:以肝实而火盛也。沈单绿曰:当先治其心火,而及其余,宜黄连清心饮。亦与此说相发。)
    大病后表气薄弱者,偶感风冷,则卒厥。此虽在夏月,属中寒也。李梴曰:中寒冬夏同有之旨矣哉。(拙轩曰:与古人霍乱四时有之云者同案,俱皆理到之言,足互发明。)
    疟与痢,同因而异其位。疟邪在表里间,而痢邪即着肠胃,故疟在外易治,痢在里难解也。(《医说》云:暑毒在脾,湿气连脚,不泄则痢,不痢则疟,而艮山能发其理。)  噤口痢者,毒气剧甚,自肠中熏蒸胃口也,急与承气汤下之为得矣。若失下,腹濡口噤者,宜独参汤。
    嗝、噎、反胃三者同病也。但反胃者,胃中不和,饮食难化,或朝食暮吐。嗝噎者,胃管萎茶无润,谷气不能下,或症癖壅闭胃口,饮食为之妨害,故反胃。反在壮年,而嗝噎多属老人也。
    其人屡患喉痹者,多为嗝噎。此因喉痹气管耗损津液,失润泽也。壮年者可治,在老人难治。何则?胃气衰弱,胃管硬强,譬之革囊,犹水渍火焦,刚缩不能容物也。
    嗝噎与鼓胀同因,属症癖也。癖气横梁,腹皮为之膨胀者,鼓也。癖气潜匿,腹皮为之陷没者,嗝也。二病俱系精气不振,腹里失润泽也。
    凡长病面部肿,气俄减者,阳气下陷也,不可忽渚。
    其人气血凝结,腹里生郁热,水谷之气渐蚀,以为羸瘦者,名曰劳瘵。此不必虚乏人,虽壮实者,往往有之。
    喘急有因奔豚者,此癖气上侵心肺也。(按:《三因》息奔汤能治此证。)
    喘家,其证虽剧,甚多无害于性命。若伤寒卒中诸急病,或缓病咳忽止但喘者,有不测之变,不可轻忽也。
    积年苦头痛者,多属癖气,如偏头痛尤然。故癖气在右,则右痛。在左则左痛也。
    丹波一妇人患腰痛,三年不愈。食干过腊鱼有效。(按:恐是血沥腰痛,花冈青洲治痿证,亦用干过腊鱼末,宜试。)
    痛风与脚气同因,而痛风其邪浅,脚气其邪深,故其愈亦有迟速之别也。方今所行脚气,即《千金》《外台》所谓风毒脚气也。宋元以来所谓脚气,即今所行疝气也。(后藤徽曰:吾邦往昔风毒脚气,消熄无行。宝历以来,流行复煽,是以先子有此说。)
    中风偏枯,多因癖气壅塞经络,气不能外达,故癖气在右则右枯,在左则左枯也。中风口眼喁斜者,因正邪分争之势,而血气偏胜也。故喁斜在右则病在左,嗝斜在左则病在右也。如半身痹痿者,亦同此理。
    遗精,多因肝胆气郁,又有因疝者,其证概腹中拘急,梦里精水激动,而漏出也。其人虽每夜有之,反无脱阳之患,与构精者异。(拙轩曰:论病精细,近今世人多有此证,真无大碍。)
    小儿疳证目盲,而其病愈者,与梅毒耳目鼻自毁,而毒解者同理。
    妇人怀胎,则脏腑向上,故气多塞。紫苏能疏通其气,是以妊娠方中使用此品也。妊娠有水气者,紫苏、大腹皮尤效。
    案:当时传艮山先生术者,京师有香川修德、山胁尚德,浪华有市濑穆,伊势有山村重高,备前有赤泽贞斡,家著户述,不乏其入,而后来私淑先生者,以筑前龟井鲁为最,曾著《病因备考补翼》。其说又赋诗云:长沙太守元
    儒绅,述古兼医百世人,直指经方归易易,谁家私说言龈龈,枢机何用烦汗简、糟粕须知耻删轮,卓乎艮山藤老子,才良仁术足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