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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十六 \ 老老余编(上)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大学》传曰:孝、弟、慈三者,修身齐家治国之本也。
    夫孝以事亲,移于君为忠,于长为弟,于幼为慈,于众人则仁也,莫不总于斯道斯理,扩而充之者也。夫子答孟武伯之问:孝父母惟其疾之忧。故曰: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也。此予特编一帙,表而出之,俾为子者,知所慎重而有所取也。弟长慈幼方饵之权衡,可以类推矣。
    即吾医尤当洞烛摄养之方,以副人子之孝心,端在是矣。春甫引。
    保养论
    《养老新书》云:安乐之道,惟善保养者得之。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太乙真人曰:一者少言语,养内气;二者戒色欲,养精气;三者薄滋味,养血气;四者咽津液,养脏气;五者莫嗔怒,养肝气;六者美饮食,养胃气;七者少思虑,养心气。人由气生,气由神住,养气全神,可得真道。凡在万形之中,所保者莫先于元气;摄养之道,莫若守中实内,以陶和将护之方,虽在闲日,安不忘危。圣人预戒,老人尤不可不慎也。春、夏、秋、冬,四时阴阳,生病起于过用。五脏受气,盖有常分。不适其性,而强云为,用之过耗,是以病生。善养生者,保守真元,外却客气,不得而干之。至于药饵,往往招来真气之药少,攻伐和气之药多。故善服药者,不如善保养。康节先生诗云:爽口物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与其病后能求药,不若病前能自防。郭康伯遇神人,授一保身卫生之术,云:但有四句偈耳,须是在处守持。偈云: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心境静时心亦静,心生还是病生时。郭信用其言,知自护爱,康强倍常,年几百岁。
    服药例
    常见世人治年高之人疾患,将同年少,乱投汤药,妄行针灸,以攻其疾,务欲速愈。殊不知上寿之人,血气已衰,精神减耗,危若风烛,百病易攻。至于视听不至聪明,手足举动不随,其身体劳倦,头目昏眩,风气不顺,宿疾时发,或秘或泄,或冷或熟,此皆老人之常态也。
    不顺治之,紧用针药,务求痊瘥,往往因此别致危殆。且攻病之药,或吐或汗,或解或利。
    缘衰老之人不同年少真气壮盛,虽汗吐转利,未至危困。其衰弱之人若汗之,则阳气泄;吐之,则胃气逆;泻之,则阳气脱,立致不虞。此养老之大忌也。大抵老人药饵止是扶持之法,只可用温平顺气,进食补虚中和之药,不可用市肆赎卖,他人惠迭,不知方味,及野狼虎之药臾之。服饵切宜审详,若有宿疾或时发动,则随疾势用中和汤药调治,三朝五日自然无事。然后调停饮食,根据食疗之法随食性变馔,此最为良法也。
    老人肾虚,膀胱气弱,夜多小水,此盖肾水虚而火不下,故足痿。心火上乘肺而不入脬胞,故夜多小水。若峻补之,火益上行,脬亦寒矣。老人脏腑结,大便秘,可频吃猪羊血或葵菜血脏羹,皆能疏利。老人常服芝麻汤及杏仁汤,又嚼麻子,俱能润利。
    集方法
    凡人少壮及老年,其气血有盛衰不等。岐伯曰:少火之气壮,壮火之气衰。盖少火生气,壮火食气,况复衰火,不可不知也。故治法亦当分别其等,少年、壮年自是区分不同,陈令尹集方俱为老人备用,今所续编亦皆据其对证轻重处方而品列之也。
    护持禁忌
    人,万物中一物也,不能逃天地之数。若天癸数穷,则精血耗竭,神气浮弱,如同小儿全假护持以助衰养。若遇水火兵寇非横惊怖之事,必先扶持老人于安稳处避之,不可喧忙惊动。年高之人一遭大惊,便致冒昧,因生余疾。凡丧葬凶祸不可令吊,疾病危困不可令惊,悲哀忧愁不可令人预报,秽恶臭败不可令食,粘硬毒物不可令飧,敝漏卑湿不可令居,卒风暴寒不可令冒,烦暑懊热不可令中,动作行步不可令劳,暮夜之食不可令饱,阴雾晦冥不可令饥,假借鞍马不可令乘,偏僻药洱不可令服,废宅 宇不可令人,坟园冢墓不可令游,危险之地不可令行,涧渊之水不可令渡,间昧之室不可令居,凶祸远报不可令闻,轻薄婢使不可令亲,家缘冗事不可令管。若此事类颇多,不克备举。但人子悉意深虑过为之防,稍不便于老人者,皆宜忌之,以保长年。
    四时调摄
    四气调神论曰:阴阳四时者,万物终始,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奇疾不起,是谓得道。春温以生之,夏热以长之,秋凉以收之,冬寒以藏之。若气反于时,则皆为疾厉。
    此天之常道也。顺之则生,逆之则病。经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人能执天道生杀之理,法四时运用而行,自然疾病不生,长年可保。其黄发之人,五脏气虚,精神耗竭,若稍失节宣,即动成危瘵。盖老人倦惰不能自调,在人资养以延遐算。为人子者,深宜察其寒温,审其 药,根据四时摄养之方,顺五行休王之气,恭恪奉亲,慎无懈怠。
    形证脉候
    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之数七,丈夫之数八。女子七七四十九,任脉虚,冲脉衰,天癸竭,地道不通。丈夫八八六十四,五脏皆衰,筋骨解堕,精气尽,脉弱形枯。女子过六十之期,丈夫逾七十之年,越天常数。上寿之人,若衣食丰备,子孙勤养,承顺慈亲,恭行孝道,能调其饮食,适其寒温,上合神灵,下契人理。此顺天之道也。高年之人形羸气弱,理自当然。其丈夫、女子年逾七十,面色红润,形气康强,饮食不退,尚多秘热者,此常理哉?且年老之人,痿瘁为常,今反此者,非真阳血海气壮也,但诊左右手脉,须大紧数,此老人延永之兆也。老人真气已衰,此得虚阳气盛充于肌体,则两手脉大,饮食倍进,双脸常红,精神强健,此皆虚阳气所助也。虽时有烦躁膈热,大腑秘结,但随时以常平汤药微微消解,三五日间自然平复。常得虚阳气存,自然饮食得进,此天假其寿也,切不得为有小热频用转泻通利苦冷之药疏解。若虚阳气退,复归真体,则形气虺羸,脏腑衰弱,多生冷疾,无由补复。若是从来无虚阳之气,一向惫乏之人,全在斟酌汤剂,常加温补调停, 粥以为养治,此养老之先也。
    宴处起居
    凡人衰晚之年,心力倦怠,精神耗短,百事懒于施为。盖气血筋力之使然也,全藉子孙孝养,竭力将护,以免非横之虞。凡行住坐卧,宴处起居,皆须巧立制度,以助娱乐。栖息之室必常雅洁,夏则虚敞,冬则温密。其寝寐床榻不须高广,比常之制三分减一,低则易于升降,狭则不容漫风。 褥浓藉务在软平,三面设屏以防风冷。其枕宜用夹熟色帛为之,实以菊花,制在低长,低则寝无隙风,长则转不落枕。其所在坐之椅,宜作矮卑床样,坐可垂足履地,易于兴居。左右置栏,面前设几。缘老人多困,坐则成眠,有所栏围,免闪侧之伤。
    其衣服制度不须宽长,长则多有蹴绊,宽则衣不着身。缘老人骨肉疏冷,风寒易中,若窄衣贴身,暖气着体,自然气血流利,四肢和畅。虽遇盛夏亦不可令袒露,其颈后连项,常用紫软夹帛,自颈后巾帻垂下着肉,入衣领中至背脊间,以护腠理。老年人肌瘦,腠理开疏,若风伤腠理,便成大患,深宜慎之。
    性气好嗜
    眉寿之人,形气虽衰,心亦自壮,但不能随时人事,遂其所欲。虽居温给,但亦常不足,故多咨煎饶舌,等闲喜怒,性气不定,止如小儿,全在承奉颜色。故夫子答子夏问孝曰:色难。
    答懿子问孝曰:无违。随其所欲,严戒婢使子孙不令违背。若愤怒一作,血气虚弱,中气不顺,因而饮食,便成疾患。深意体悉,当令人随侍左右,不可令孤坐独寝,缘老人孤癖,易于伤感,才觉孤寂,便生郁闷。养老之法,凡人平生为性各有好嗜之事,见则喜之。有好书画者,有好琴棋者,有好博弈者,有好珍奇者,有好药饵者,有好禽马者,有好古物者,有好佛事者,有好丹灶者。人之僻好不能备举,但以其平生偏嗜之物,时为寻求,择其精绝者布于左右,使其喜爱玩悦不已。老人衰倦无所用心,若只令守家孤坐,自成滞闷。今见所好之物自然用心于物上,日自看承戏玩,自以为乐,虽有劳倦咨煎,性气自然可灭。
    贫富祸福
    经曰: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人子以纯孝之心竭力事亲,无终始不及之理,惟供养之有浓薄,由贫富之有分限。人居富贵有奉于己而薄于亲者,人所不录,天所不容,虽处富贵而即贫贱也;人虽处贫贱能约于己而丰于亲者,人所推仰,天所助与,虽处贫贱而即富贵也。百善莫大于孝,孝感于天,故天与之福,所以虽贫贱而即富贵也;罪莫大于不孝,不孝感于天,故天与之祸,所以虽富贵而即贫贱也。善恶之报,其犹附应。为人子者,可不信乎?奉亲之道,亦不在日用二牲,但能承顺父母颜色,尽其孝心,随其所有,此顺天之理也。其温浓之家不可慢于老者,尽根据养老之方励力行之。其有贫乏之家、养老之法虽有奉行之心,而无奉行之力,但随家丰俭,竭力于亲,约礼设具,使老者知其罄力事奉而止,将见孝心感格,阴灵默 ,如姜诗之跃鲤、孟宗之泣笋,无非孝感所致,此行孝之明验也。虑孝子顺孙有窘乏不能此法者,意有不足,故立此贫富祸福之说以齐之。
    太上玉轴六字气诀
    《道藏》有《玉轴经》,言五脏六腑之气,因五味熏灼不和,六欲七情积久生疾,内伤脏腑,外攻九窍,以至百骸受病,轻则痼癖,甚则盲废,又重则丧凶。故太上悯之,以六字气诀治五脏六腑之病。其法以呼而自泻出脏腑之毒气,以吸而自探天地之清气。当日小验,旬日大验,年后万病不生,延年益算。卫生之宝,非人勿传。呼有六,曰:呵、呼、 、嘘、嘻、吹也。吸则一而已,呼有六者,以呵字治心气,以呼字治脾气,以 字治肺气,以嘘字治肝气,以嘻字治胆气,以吹字治肾气。此六字气诀分主五脏六腑也。凡天地之气自子至巳为六阳时,自午至亥为六阴时。如阳时则对东方,勿尽闭窗户,然忌风入,乃解带正坐,叩齿三十六以定神,先搅口中浊津漱炼二三百下,候口中成清水,即低头向左而咽之,以意送下。
    候拍拍至腹间,即低头开口先念呵字,以吐心中毒气,念时耳不得闻呵字声,闻即气粗及损心气也。念毕仰头闭口,以鼻徐徐吸天地之清气,以补心气。吸时耳亦不得闻吸声,闻即气贫,亦损心气也。但呵时令短,吸时令长,即吐少纳多也。吸讫,即又低头念呵字,耳复不得闻呵字声,呵讫,又仰头以鼻徐徐吸清气以补心,亦不可闻吸声。如此吸者六次,即心之毒气渐散,又以天地之清气补之,心之元气亦渐复。夫再又根据此式念呼字,耳亦不闻呼声,又吸以补脾,耳亦不可闻吸声。如此者六,所以散脾毒而补脾元也。次又念 字以泻肺毒,以吸而补肺元,亦须六次。次念嘘字以泻肝毒,以吸而补肝元。嘻以泻胆毒,吸以补胆元。吹以泻肾毒,吸以补肾元。如此并各六次,是谓小周。小周者六六三十六也。三十六而六气遍,脏腑之毒气渐消,病根渐除,胆气渐完矣。以看是何脏腑受病,如眼病,即又念嘻嘘二字各十八遍,仍每次以吸补之,总之为三十六讫,是为中周。中周者,第二次三十六通为七十二也。次又再根据前呵、呼、 、嘘、嘻、吹六字法各为六次,并须呼以泻之,吸以补之,愈当精处,不可怠废。此第三次三十六也,是为大周。即总之为一百单八次,是谓百八诀也。午时属阴时,有病即对南方为之。南方属火,所以却阴毒也。然又不若子后巳前面东之为阳时也。如早起床上面东将六字各为六次,是为小周,亦可治眼病也。凡眼中诸证惟此诀能去之,他病亦然。
    神乎!神乎!此太上之慈旨也,略见《玉轴真经》,而详则得之师授也。如病重者每字作五十次,凡三百而六脏周矣。乃漱炼咽液叩齿讫,复为之,又三百次讫,复漱炼咽液叩齿如初。
    如此者三,即通为九百次,无不愈。秘之秘之,非人勿传。
    食后将息法
    平旦点心讫,即自以热手摩腹,出门庭行五六步消息之中,食后还以热手摩腹行一二百步,缓缓行勿令气急,行讫还床仆卧,颗苏煎枣啜半升以下人参、茯苓、甘草等饮,量性将理,食饱不宜急行,不宜大语、嗔喜,睡觉食散后,随其所业,不宜劳心力。腹空即须索食,不宜忍饥。生硬粘滑等物多致霍乱。秋冬间暖裹腹上,中微似不安,即服浓朴、生姜等饮。如此将息,必无横疾。
    养老新书钞
    文公家礼曰:子事父母,妇事舅姑。天欲明,咸起盥漱,栉总,具冠带。昧爽,适父母舅姑之所省问。父母舅姑起,子供汤药,妇具晨羞,供具毕乃退,各从其事。
    《内则》曰:子事父母,妇事舅姑。鸡初鸣适父母舅姑之所,及所,下气怡声,问衣懊寒、疾痛、 痒,而敬抑搔之。(怡,悦也。 ,疮也。抑,按也。搔,摩也。温公曰:丈夫作揖,妇人随小拜,问侍者:夜来安否?何如?侍曰安,乃退。其或不安节,则侍者以告。此即礼之(晨省之道也。)出则或先或后而敬扶持之。(先后,随时更也。)进盥,少者捧盘,长者捧水请沃盥上,卒授巾。(盘,承盥水者。)问所欲而敬进之。(所欲如下文 HT 之类。)柔色以温之。(温,和也,承尊者必和颜色也。) HT 、(粥也,稠者为 ,而稀者为HT 。)酒醴、(浓者为酒,薄者为醴。) 羹、 (鱼肉为羹,之为菜。)菽麦 稻黍粱秫,(菽,大豆也。 ,麻也。稻黍粱秫,皆米也。)唯所欲。(随所爱。)枣栗饴蜜以甘之,(饴,饧也。四者味皆甘。)堇 榆免薨 以滑之,(堇与 相类, 与榆相类,四物新者日免;干者曰薨; ,溲也; ,滑也。数者性甘滑。)脂膏以泽之。(脂膏亦类也。
    角者曰脂,无鱼者曰膏。二者皆脂而泽者也。)父母舅姑必尝之而后退。(尊长举箸,子妇乃各退就食。温公曰:药物乃关身之切务,人子当始自检数,调煮供进,不可但委婢仆。
    脱若有误,即其祸不测。晨羞,俗谓点心。《易》曰在中馈,《诗》早惟酒食是议。凡烹调饮膳,妇人之职也。近年妇女骄倨,皆不肯入庖厨。今纵不亲执刀尺,亦当检校监视,务令精洁。刘氏曰:问其意之所欲食者,则敬顺其心以进之,和柔其色以温之,芬芳其意以奉之,庶其亲喜而不厌也。孝子之事其亲,必养其志,常使欣欣,乐其子之能养。)《曲礼》曰: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定,安其床荐也,省,问其定否何如。温公曰:父母舅姑将寝,则安置而退。丈夫作揖,妇人小拜,安置。此即礼之昏定也。)
    老莱子少以孝行食亲,年七十父母俱存,着五色斑烂之衣为婴儿戏于亲之侧,言不称老,为亲取食,上堂足跌而偃,困卧地为婴儿啼,或弄雏于亲侧,欲亲之喜。身老寿而双亲俱庆,亘古今鲜俪者也。
    东汉黄香事父,竭力致养,暑则扇床枕,寒则以身温席。晋王延事亲色养,夏则扇枕席,冬则以身温被,隆冬盛寒,体常无全衣,而亲极滋味,二人孝行甚相类也。
    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从后。长文尚少,载之车上。
    既至,荀使淑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文若亦小坐着膝前,于时奏真人东行,两家父子会聚之乐至矣哉!(陈 ,字仲弓,为太丘长。荀淑,举方正,补朗陵候相。纪,字符方,长子,至德绝俗,与 高名并着,而弟谌又配之。每宰府辟召,羔雁成群,世号三君。谌,字季方。淑有八子,时曰高阳氏有才子八人,署其里为高阳里,号曰八龙。于时德星聚,太史奏上:五百里有贤人乐也。)有客诣陈太丘,谈锋甚敏。太丘令元方、季方炊饭。太丘问炊饮迟,元方长跪曰:君与客语乃俱窃听,炊忘着箪,今皆成糜。太丘曰:尔颇有所识否?
    二子长跪:俱记,言无遗失。太丘曰:如此俱成糜自可,何必饭耶?
    柳 曰;崔山南昆弟子孙之盛,乡族罕比。山南曾祖王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日栉纵笄拜于阶下,即升堂乳其姑,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一日疾病,长幼咸萃,宣言无以报新妇恩,愿新妇有子有孙皆如新妇孝敬,则崔之门安得不昌乎?东汉姜诗事母至孝,妻奉顺尤笃。母好饮江水,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溯流而汲。姑嗜鱼 ,又不能独食。夫妇常力作供 ,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出双鲤鱼常以供二母之膳。子妇同心竭力以致其养,不易得也。
    节孝徐先生事母谨严,非有大故未尝去其侧。日具太夫人所嗜,或不获,即奔走 市,若有所亡。人或慕其纯孝,损直以售之。亲戚故人或致甘 ,诚不至礼不恭,弗受也。所奉馔皆手自调味。太夫人饮食时,先生率家人在左上为儿戏,或讴歌以悦之。故太夫人虽在穷巷,而奉养与富贵家等,无须臾不快也。
    任元受事母尽孝,母老,多疾病,未尝离左右。元受自言:老母有疾。其得疾之由,或以饮食,或以燥湿,或以语话稍多,或以爱喜稍过,尽言皆朝暮候之,无毫发不尽。五脏六腑中事,皆洞见曲折,不待切脉而后知,故用药必效,虽名医不逮也。张魏公作都督,欲辟之入幕,元受力辞曰:尽言方养亲,使得一神丹可以长生,必持以遗母,不以献公也,况能舍母而与公军事邪?魏公太息而许之。
    程明道先生曰:为人子者,不可以不知医。
    陆放翁曰:先公守南都时,直秘阁张山者,开封人,判留司御史台事,年八十余矣,视听,步履,饮食悉如少壮。或问:何术至此?曰:吾无他术,但顷尝遇异人授一药,服之数年,未尝一日辍耳。其方用香附子、姜黄、甘草三物同未之沸汤点,晨起空心服二三钱,名降气汤。
    以为人所以多疾病者,多由火起不降,放下虚而上实,此药能导之使归下耳。乡人有效之者,或返致虚弱,盖香附、姜黄泻气太甚而然,不知山南何以独能取效如此,意其别有他术,特记此药以语人耳。及渡江,见一武官王升者,亦七十余矣,康健无病,问何所服药?则与山南相同,而后知人之于药各有所宜,不可强也。
    吴隐之事母孝谨,与太常韩康伯邻居。康伯母,贤明妇人也。谓康伯曰:汝若居铨衡,当举如此某人。及康伯为吏部,隐之遂阶清级。古人以孝行取人,贤明之妇亦知此义。
    吕侍讲言:孝子事亲,须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说《谷梁》言,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王后亲蚕以供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所尽事祖弥,不若以己所自亲者也。此说最尽事亲之道。又说为人子者,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远也。(吕侍讲,字原明,申国正献公公着之长子。正献公居家简重寡默,不以事物轻心。而申国夫人性严有法度,虽甚爱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规矩。甫七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盛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 、缚、 ,衣服唯谨,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可。内则正献公与申国夫人数训之严,外有焦先生千之字伯强化导之笃,故公德器成就,大异众人。公常言:人生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少矣。)
    司马温公曰:凡诸卑幼事无大小,毋得专行,必咨禀于家长。又曰:凡子受父母之命,必藉记而佩之,时省而速行之,事毕则返命焉。或所命有所不可行者,则和色柔声具是非利害而白之,待父母之许然后改之;若不许,苟于事无大害者亦当曲从。若以父母之命为非,而直行己志,虽所执皆善,犹为不顺之子,况未必是乎?
    司马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尤笃,伯康年将八十,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少顷则问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拊背曰:衣得无薄乎?
    范忠宣知襄城县,承事伯兄,照管汤药,饮食居处衣服必躬必亲,如孝子之事严父。事亲从兄,仁义之实,敬爱之理,与生俱生,仁之至义之尽也。
    唐伸俊年八十五六极康宁,自言少时因读千字文有所悟,谓心动神疲四字也。平生遇事未尝动心,故老而不衰。
    太医孙君 ,字景初,自号四休居士。山谷问其说,四休笑曰:粗茶淡饭饱即休,补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满过即休,不贪不妒老即休。山谷曰:此安乐之法也。夫少欲者不替之家也,知足者极乐之国也。四休家有三亩园,花木郁郁,客来煮茗,谈上都贵游,人闲可喜事,或茗寒酒冷,宾主皆忘。其居与余相望,暇则步草径相寻,故作小诗遗家僮歌之,以侑酒茗,诗曰:太医诊得人间病,安乐延年万事休。又曰:无求不着看人面,有酒可以留人嬉。欲知四休安乐法,听取山谷老人诗。
    山谷四印云:我提养生之四印,君家所有更赠君。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富,不如一默。无可简择眼界平,不藏秋毫心地直。我肱三折得此医,自觉两踵生光辉。团蒲日静鸟吟时,炉薰一炷试观之。四休四印,老少富贫,普同受用。
    东坡云:旧说南阳有菊水,水甘而清,居民三十余家,饮其水皆寿,或至百二三十岁。
    蜀青城山老人村,有见五世孙者,道极险远,生不识盐发,而溪中多枸杞根如龙蛇,饮其水故寿。
    道人中往往多有 寿者。陆放翁云:青城山人巢居,食松面,年九十矣。人有谒之者,但粲然一笑,有所请问,则托言病聩,一语不肯答。予尝见之于丈人观道院。忽自语养生曰:为国家致太平与长生不死,皆非常人所能。且当守国使不乱,以待奇才之出;卫生使不夭,以须异人之至。不乱不夭,皆不待异术,惟谨而已。予大喜,从而叩之,则已复言聩矣。
    论衰老
    少壮既往,岁不我与。孔子曰: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盖因马念车,因车念盖。未得之,虑得之;既得之,虑失之。趑趄嗫嚅而未决,寤寐惊悸而不安。夫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两肾中间,白膜之内,一点动气,大如箸头,鼓舞变化,开阖周身,熏蒸三焦,消化水谷,外御六淫,内当万虑,昼夜无停,八面受攻。由是神随物化,气逐神消,荣卫告衰,七窍反常,啼号无泪,笑如雨流,鼻不嚏而出涕,耳无声而蝉鸣。吃食口干,寐则涎溢。溲不利而自遗,便不通而或泄。由是真阴妄行,脉络疏涩。昼则对人瞌睡,夜则独卧惺惺。故使之导引,按摩以通彻滞固,漱津咽液以灌溉焦枯。若扣齿集神而不能敛念,一曝十寒,而徒延岁月。虽云老者非肉不饱,肥则生风;非帛不暖,暖则多淫。 幸补药者,如油尽剔灯,焰高而速灭。老子云:以其浓生,所以伤生也。况有明修礼貌,暗伏奸雄,萌 腐其肠胃,脂粉惑其清真,孤阳独盛,水谷易消。自恃饮啖过人,恣造欺天之罪,宿缘既尽,恶报临头。其或厌妖沉酣,身居勤俭,志益贪婪,方聚龟毛之毡,忽作女子之梦。宋齐丘《化书》云:悭贪者化为狗,暴勇者化为虎。虽然身未迁谢,业已成行矣。先贤诗云:克己工夫未肯加,吝骄封闭缩如蜗。试于静夜深思省,剖破藩篱即大家。先贤戒曰:积金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保;积书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读。
    不如积阴 于冥冥之中,以为子孙无穷之计。庞居士诗云:北宅南庄不足夸,好儿好女眼前花。一朝身没一丘土,又属张三李四家。张紫阳诗云:人生须有百年期,寿夭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妻财遗下非君有,罪业将行难自欺。大药不求争得遇,遇之不炼更迷痴。盖年老养生之道,不贵求其充,当以前贤破幻之诗洗涤胸中忧结,而名利不苟求,喜怒不妄发,声色不因循,滋味不耽嗜,神虑不邪思。无益之书莫读,不急之务莫劳。
    三纲五常现成规模,贫富安危且据见定。邵康节云: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须看半开时。又云:爽口物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与其病后求良药,孰若病前能自防。又诗云:虑少梦自少,言稀过亦稀。帘垂知日永,柳静觉风微。但看花开谢,不言人是非。何须寻洞府,度世也应迟。
    庞居士云: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余亦有诗云:世人用尽机关,只为贪生怕死。我有安乐法门,直须颠倒于此。晋有祁孔宾夜间读书,忽闻窗外云:祁孔宾,隐去来。修饰人间事,甚苦不堪偕。所得未毫铢,所丧如山崖。晁文元公《法藏碎金》云:众所好者,虚名客气,见利羡财。予所好者,天机道眼,法要度门。又云:观身无物,从幻化缘生;观心无物,从颠倒想生。又云:身有安全败坏者,事之报也,即世而可见;性有超升沦坠者,行之报也,异世而不知。譬如形声之有影响,必然之理也。又云:人有疾苦,或多偶尔。非固所作,无如之何。
    历观纪化之躯,而有甚于此者,能推此理,足以自觉。又云:仕宦之间,暗触祸机。衽席之上,密涉畏途。轮回之中,枉入诸趣。古人云:心死形方活,心强身即亡。《金刚经》云:何降伏其心川。《老子颂》云:你喜我不喜,雁飞思塞北。莺忆旧窠归,秋月春花无限意,个中只许自家知。虚净天师云:灵台皎洁似冰壶,只许元神里面居。若向此中留一物,平生便是不清虚。老子云:虚其心,实其腹。是皆融智能,黜聪明,而宅天和,以却百邪者也。岂比夫三千六百傍门小法,加之于万境煎熬之心,而头上安头,又以金石草木刚烈之剂,饵之于丧津枯涸之体,而求补益哉?历观前人以不仁成家,以仁而保家者有之矣。如以不仁而得,复以不仁而守者,祸不旋踵也。《晋书》传云:石季龙僭称帝号,发近郡男女十六万,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园。扬州送黄鹄雏五,颈长一丈,声闻十余里,泛舟于玄武池。命子石宣祈于山川,因而游猎,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季龙从其后官升凌霄观望之,叹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日为乐耳。宣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靡有孑遗。季龙复命子石韬亦如之。出自并州,游于秦晋。宣素恶韬宠,是行也,嫉之弥甚。于是相图之计起矣。
    俄而,宣使刺客杀于佛舍,又欲谋不轨。事发,季龙杀之。季龙既死,其后歼焉。呜呼!季龙之富贵而不足恃,而今之碌碌者十百之帑,又奚足以作威福而造业因哉?余虽枯槁幽栖,而衣冠出处未尝用馊馅故事,以孔子之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故托佛以言性耳。佛云:一切山河大地皆从如来性流出,然则佛之一字乃一切有情之觉,灵也。实为大罗空劫先天之祖气,即元始天尊是也。人人皆抱此灵而不自觉,故佛经云:一切众生本来成佛,以不觉,故名曰众生;以觉,故名曰佛。今之地狱变相,乃唐太宗以入冥境界,命宰相阎立本图画以示人。余少年滑稽之时,未尝不在笑淡之下。一日在外,因病困极,恍惚所见,与吾家骨肉所梦同日境界因缘无有少异,遂绝口不敢戏谑。后读史传语录文本,始知近代以来王公卿士于佛书中获大安乐者不可枚举。故韩昌黎排之至甚,而终得法于大乘;欧阳文忠公恶之如雠敌,而又号为六一居士。
    岂非自有所得而翻然而改者欤?悲夫!世人不明佛心而溺于佛事,故粱武帝之祸,侯景至而不知;秦始皇欲仙,徐福去而不返。况夫琐琐胜事,而能胜其业障乎?夫业障之心,以酒为浆,以妄为常,念念迁谢。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一息脉行三寸,元气周身,脉行八百一十丈,寒来暑往之诱,物迷神明流之远矣。养生之士以此为主,则是认贼为子,岂不谬哉?故岐伯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也。昔有二人就余以辩生死事大者。一曰:人之有生也,赋性于天,养命于地,百年之身,仁义而已。及其终也,清魂归天,浊魄归地,夫复何疑?一曰:人之生也,以生为我,以得为强,以妄为常;虫秽之仓,愁虑之囊;或为之让,或为之攘,均为之孳孳。一名残忍,一名忠良。拘之则心目外寇,纵之则血气内戕。欲持其要,莫知所长。业识茫茫,一息不来,乌知其何往?余各以一诗遗之,其一曰:原始要终理不讹,四非庄敬怕蹉跎。平生不践中庸地,一曲阳关没奈何。其二曰:超凡一句绝商量,说破教君笑断肠。一切顺为生死事,莫令厌恋作心王。有人能如此,便见养生主也。大抵桑榆之景,劳逸不同,盖劳心者甚于劳力者耳。善为心主者,劳亦如是,逸亦如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人生五十者精力将衰,大法当二十日一次施泄。六十者当闭固勿泄也,如不能持者,一月一次施泄。过此皆常情也,不足为法。凡肥盛强浓者,自壮至老,衣食与药,并用疏爽。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果宜枣柿藕,菜宜韭与萝菔。饮食饥时先进热物,然后并宜温凉及时,勿恣食粘滑烧炙煎爆辛辣燥热之味,防有内郁风痰,外发痈疽之证。虽清瘦而素禀强实兼有痰证者,与此同法。清 虚弱者,自壮至老,衣服与药皆宜温浓。性寒伤胃,腥膻 炙生冷油腻并宜少食。如肥而素禀滑泄虚寒易感者,与此同法。其余扶衰润槁之方各类于后。
    养老编
    孔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圣言所包自广,若必待亲终,然后尽于大事,亦非圣贤之意。
    君子曰:曾元养小体。曾子岂安养小?或因贫富丰俭之不同,或偶因珍奇之一事。
    人子父母之奉,不在富奢,虽一橘亦可奉亲。故谚曰:人能以爱子之心爱亲,孝矣。若非理之奉,亦不为孝。
    古人有对客烹鸡,已而供母者,今人却不能然。
    父母之言或有差错,人子不可对人质正,待后言之。如不害事,亦不必言。
    凡百家事,人子必须与亲商榷,然后行之,庶免乖忤。若亲意坚执,小有未善,亦当勉从。
    父母贤明,自是均一。或有所偏向,财帛不均,为子者必自解,曰:此财帛父母之物也。
    若初不有此,奈何?有或遇水火盗贼失去,又将奈何?其不才之子,必怨对其亲,或至终身不相见者有之,尚得谓之人子乎?何其卑弱之甚也。
    人各有所偏,偏处最明,善道君亲者,必自明处傍引正之。人子谏亲,知其必不肯从,必浓结亲之挚友,或所亲信之人,于其不意之中解之,必致其情。
    起居编
    老人火衰必自多寒,又不胜衣,当以熟绢软布为之,所套花绵,年换新者。
    父母送终之具,五十以后即当渐备,常以夏月为惧。
    春时遇天气顿暖,不可顿减绵衣。缘老人气弱骨疏,风冷易伤,才透春时,但多令夹衣,遇暖之时,一重重渐减,即不致暴伤也。
    老不耐风,非不耐风也,只当调气尔;少不耐劳,非不耐劳也,只当调脾尔。
    六十忌入房户,所以辅衰,故重性命也。
    人年五十以上皆常大便不利,或成苦下痢。有斯二疾常须预防。若秘涩则宜数食葵菜等滑物,如其下痢宜与姜韭温热之菜。老人于四时之中常宜温食,不得轻之。
    养老之要,耳无妄听,口无妄言,身无妄动,心无妄念,此皆有益于老人也。又当爱心,每有诵念,无令耳闻,此为要妙耳。
    老人之道,常念善,无念恶;常念生,无念杀;常念信,无念欺。无作博戏,强用气力,无举重,无疾行,无喜怒;无极视,无极听;无大用意,无大思虎;无吁嗟,无叫唤;无歌啸,无啼泣;无悲愁,无哀恸;无庆吊,无接对宾客。能如此者,可无至病,长寿斯必也。
    老人常避大风、大雨、大寒、大暑、大雾、霜、霰、雪、旋风、恶气,能不触冒者,是大吉祥也。
    老人所居之室,必须大周密,无致风隙也。
    老人须知服食将息,调身按摩,摇动肢节,导引行气,不得对面杀生,以奉养也。
    药饵编
    丹溪云:人生至六十、七十之后,精血俱耗,平居无事已有热证,何者?头倾目眩,肌痒溺数,鼻涕牙落,涎多寐少,足弱耳聩,健忘眩晕,肠燥面垢,发白眼花,久坐兀睡,未风先寒,食则易饥,笑则易泪,但老境无不有此。或曰:《局方》用乌附丹剂多与老人为宜,岂非以年老气弱下虚,理宜用温补?今皆以为热,乌附丹剂将不可施之老人耶?曰:奚止乌附丹剂不可妄与,至于好酒腻肉、湿面肉汁、烧炙煨爆,辛辣甜滑皆在所慎。或者又曰:甘旨养老,经训具在,为子与妇,一有不及,孝道便亏,而吾子之言若是,其将有说以通之乎?曰:正所谓道并行而不相悖者,请详言之。古者井田之法行,乡闾之教兴。人知礼让,比屋可封。肉食不及幼壮,五十方才食肉。当时之人血气充和,筋骨坚凝,肠胃清浓,甘旨养老,何由致病?今则不然,幼小食肉,强壮恣饕。比及五十,疾巳 起,气耗血竭,筋柔骨痿,肠胃壅阏,涎沫充溢,而况人身之阴,难成易亏。六七十之后,阴不足以配阳,孤阳几欲飞越,因天生胃气尚尔留连,又藉水谷之阴稽縻而不走耳。所陈前证皆是血少。经曰:肾恶燥。乌附丹剂非燥而何?
    夫血少之人若防风、半夏、苍术、香附俱是燥剂且不敢多,况乌附丹剂乎?或者又曰:一部《局方》悉是温热养阳,吾子之言无乃谬妄乎?子曰:《局方》用燥剂,为劫湿病也,湿得燥则豁然而收。《局方》用暖剂,为补虚病也,补肾不如补脾,得暖则易化而食进,下虽暂虚,亦可少回。《内经》治法,亦许用劫,正是此意。盖为质浓而病浅者设也,此亦儒者用权之意,若以为经常之法,岂不太误?彼年老者,质虽浓,此时亦近平薄;病虽浅,其本亦易于发,而可劫药以取远效乎?若夫形肥者血多,形瘦者气实,间或有可劫者,设或失手,何以收救?吾宁稍迟,可以计出万全,岂不美乎?乌附丹剂其不可轻试也,明矣。至于饮食,尤当谨节。夫老人内虚脾弱,阴亏性急。内虚胃热,则易饥而思食;脾弱难化,则食已而再饥。阴亏难降则气郁而成痰,至于视听言动皆成废懒,百不如意怒火易炽。虽有孝子孝孙,亦是动辄扼腕,况未必孝顺乎?所以物性之热者,炭火制作者,气之辛辣者,味之甘腻者,其不可食也,明矣。虽然,肠胃坚浓,神气深壮者,世俗观之何妨奉养,从口固快一时,积久必为患害。由是观之,多不如少,少不如绝,爽口多疾,浓味措毒。前哲格言犹在人耳,可不慎欤?或曰:如子之言,殆将绝而不与,于汝安乎?予曰: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况施于所尊者哉?惟饮与食将以养生,不以致疾,若以所养转为所害,恐非君子之所谓孝与敬也。然则如之何则可?曰:好生恶死,好安恶病,人之常情。为子为孙必先闻之以义理,晓之以物性,旁譬曲喻,陈说利害,意诚辞确,一切以敬慎行之,又次以身先之,必将有所感悟,而无扦格之逆矣。吾子所谓绝而不与,施于有病之时,尤是孝道。无病之时,量酌可否,以时而进。某物不食,某物代之,又何伤于孝道乎?若夫平居闲话,素无开导诱掖之言,及至饥肠已鸣,馋涎已动,饮食在前,馨香扑鼻,其可禁乎?经曰:以饮食中养之,中之一字恐与此意合,请勿易看过。愚谓然而医书《内经》曰:阴阳之妙,变化无穷,造化皆出于此。如秦越人演八十一难,止得《内经》中一二,仲景取其伤寒一节,刘守真以热论变仲景之法,李明之以饮食劳役立论。恐先仲景书者以伤寒为主,恐误内伤作外感;先明之之书者,以胃气为主,恐误外感为内伤;先守真书者,以热为主,恐误以寒为热。不若先主于《内经》,则自然活泼泼地。或曰:今之医,但看《脉诀》以为诊视,阅诸方书便可治病,似为简便。先生之教读《内经》,虽识病,无方可据,《脉经》千条万绪,难以抚寻。曰:只欲如此,人之生命至重,非积岁月之功,岂可便视人之疾?前人立论制方,有与《内经》意合者,有穿凿者,立意偏者,有因病患之虚实形气脉证而制方,有病之变化无穷,人之形志苦乐不一,有地土所宜,证有相似,治有不同。不读《内经》,便与据方施治,若有差误,死不复生。人虽不知,于心安乎?脉理精微,通阴阳造化之理,千变万化,圣人尚论其端绪,秘其蕴奥。善为脉者,从而推展,岂高阳生数语之《脉诀》能尽无穷之病耶?斯为医之可法,然事亲者,固当知医之事,亦不可不知医之为事。医士果良,则亲疾可托也。司马温公曰:父母有疾,专当以迎医、验方、合药为务,则知医岂非人子之事哉?程子曰: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之不慈不孝。事亲者亦不可不知医。然委之庸医,是不知医之为事也。噫!大抵医药之道,奚可草草而为哉?二子之言,良有以也。
    高年之人多有宿疾。积气所攻,则精神昏倦,宿患发动。又复经冬已来,拥炉熏衾,啖炙饮热,至春成积,多所发泄,致体热头昏,膈壅涎漱,四肢劳倦,腰脚不任,皆天所发之疾也。常宜体候,若稍觉微疾,不可复行疏利,恐伤脏腑,别生余疾,俱只用消积和气凉膈化痰之药消解而已。
    夏月老人尤宜保扶,若檐下故道,穿隙破窗,皆不可纳凉,此为贼风,中人暴毒。宜居虚堂静室、水次木阴,洁净之处,自有清凉。每日侵晨进温平暖气汤散一服,饮食温软,不令太饱,但时复进之。渴用饮粟米温饮,豆蔻热水;生冷肥腻,尤宜戒之。缘老人气弱,当夏之时,纳阴在内,以阴弱之腹,当冷肥之物,则多成滑泄,一伤真气,卒难补复。若是气弱老人,夏至以后,宜服不燥热平补肾气暖药三二十服,以助元气,若苁蓉丸、八味丸之类无妨。
    冬月最宜养老密室。温净衾服,调其饮食,适其寒温。大寒之日,山药酒肉时进一杯,以扶衰弱,以御寒气。不可远出,触冒严风,缘老人血气虚怯,真阳气少,若感寒邪,便成疾患,多为嗽逆、麻痹、昏眩之疾。
    炙爆燥毒之物尤切戒之。若食炙爆燥热之物,故多有壅噎、痰嗽、咽目之疾。亦不宜澡沐,阳气内蕴之时,若加汤火所逼,须出大汗。高年之人阳气发泄,骨肉疏薄,易为伤动,多感外疾。
    惟早眠晚起,以避霜威,朝宜欲少醇酒,然后进粥,临卧宜服快脾消化药一服。
    饮食编
    凡老人有患,宜先以食治,食治未愈,然后命药。此养老人大要之法也。
    新登五谷,老人不宜多食,动一切宿疾。
    夫善养老者,非其书勿读,非其声勿听,非其务勿行,非其食勿食。非其食者,所谓猪豚鸡鱼、蒜 、生菜、生肉、白酒、大酢大咸也,常学淡食。至于黄米、小豆,此等非老者所宜食,常宜轻清甜淡之物,大小麦面等为佳。又忌强用力咬啮坚硬脯肉,反至折齿破龈之弊。常不饥不饱,不寒不热,善行作坐卧言谈语笑寝食,造次之间能行不妄失者,则可延年益寿矣。
    养老之道,食必忌杂,杂则五味相挠,食之作患,是以食取鲜之,务令简少。饮食当今节俭,若贪味伤多,老人肠胃皮薄,多则不消,膨胀短气必致霍乱。夏至以后,秋分以前勿进肥浓羡HT 酥油酪等,则无他矣。夫老人所以多疾者,皆因少时春夏取凉过多,饮食太冷,故其鱼 、生菜生肉腥冷物,多损于人,宜当断之。惟乳酪酥蜜,常宜温而食之,此大利益老年。虽然,卒多食之,亦令人腹胀泄痢。人年五十始衰,脾胃虚薄,食饮不多,易饥易饱,不得日限三餐,察其情而渐加之。
    人年七十以后,血气虚惫,全赖饮食扶持,且脾胃渐弱,容受渐少,随饱又饥,故须夜间饮食亦不可缺,若干糕、熟枣、面粟之类,常置卧侧,砂铫铜罐常在炉边,庶不有失。
    老人吃食大要十分软烂,易得消化,醇酒每进数杯,助其血气,不得过多。若生冷硬物、酸老之酒切莫近之,恐乘快进用,致有后悔。吾先封君,享年八十有九,上食曾经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