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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传灯录与禅茶文化_沈冬梅

  《景德传灯录》与禅茶文化
  沈冬梅
  一、关于《景德传灯录》
  《景德传灯录》,中国佛教禅宗史书,三十卷,北宋景德年间(1004-1007)法眼宗僧人道原撰[1]。
  北宋初年,为了安定社会,稳固政权,宋太祖赵匡胤实施了一系列开明的文化政策,其中包括尊儒士、重文教、收编书籍、整理编印典籍文献等。宋初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一阁(崇文院秘阁)访书、藏书、编书、刻书,在太祖、太宗、真宗三帝时,共编成四部大书:《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太平广记》、《册府元龟》。馆阁学士,待遇优厚,地位清高,是政府高级官员的必经之途,“公卿侍从,莫不由此途出。”[2]
  在佛教方面,宋太祖停止了后周世宗时的“显德(954-958)反佛”,下诏保存诸路未被毁废的寺院,新度僧尼,并于开宝四年(971)派人到成都雕印《大藏经》,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完成,共计1076部,5048卷,雕板达十三万片之多。
  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下,时在苏州承天寺弥勒院[3]的道原禅师,在太宗朝《大藏经》印板雕造完成之后,来到京城“诣阙借板印造”[4],借政府的藏经镂板印造佛经。因为有感于唐代圭峰宗密禅师(?-841)“集诸宗禅言”所撰《禅诠》“历岁弥久……不传于世”,“慨然以为:祖师法裔,颇论次之未详;草堂遗编,亦嗣续之孔易。乃驻锡辇毂,依止王臣,购求亡逸,载离寒暑。”[5]道原禅师留在了京城之中,依托于王公大臣,出资搜求亡逸的禅宗书籍,经冬历夏,而于景德年间(1004-1007)撰成《佛祖同参集》二十卷,咨序于杨亿(974-1021),杨亿为撰《佛祖同参集序》。
  杨亿为太宗、真宗时的著名文臣,少年成名,雍熙元年(984)十一岁时为宋太宗诏送阙下,就试诗赋词艺,“连三日得对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6],授秘书省正字。后于同僚处得观佛经,从此“留心释氏禅观之学”[7]。咸平元年(998)九月出知处州,于其地参问临济宗广慧禅师,得悟禅旨。他曾在给友的信中自序师承本末:“去年假守兹郡,适会广惠禅伯,实承嗣南院念,念嗣风穴,风穴嗣先南院,南院嗣兴化,兴化嗣临济,临济嗣黄蘖,黄蘖嗣先百丈海,海嗣马祖,马祖出让和尚,让即曹溪之长嫡也。”[8]召还拜左司谏知制诰,景德初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景德二年判史馆,九月丁卯与王钦若等共同编修“历代君臣事迹”(即宋初四大书之一的《册府元龟》)。景德三年,召为翰林学士,又同修国史。此时的杨亿,身居馆阁,位显名高,又得禅教三昧,道原问序,实可谓得其人矣。
  未详何种因缘——得杨亿建议的可能性最大,道原将所撰书《佛祖同参集》改名为《景德传灯录》诣阙进呈。(关于二者实为一书二名的情况,已有研究者从其内容与结构等方面进行了详细论证[9]。)宋真宗虽崇奉道教,但于释教亦颇用心,“为佛法之外护,嘉释子之勤业,载怀重慎,思致悠久”,诏翰林学士杨亿、兵部员外郎知制诰李维和太常丞王曙同加刊削、裁定,昭宣使刘承珪领护其事。诸人历时一年多,完成了刊定工作,“汔兹周岁,方遂成篇”。[10]大中祥符二年春正月庚辰,杨亿等人奏呈其书,真宗“命刻板宣布”,[11]“大中祥符四年诏编入藏”[12],将其“编入大藏颁行”[13],并“命翰林杨亿撰序以赐”[14],这就是现在冠于延祐本卷首的《景德传灯录序》[15]。——这也解释了《佛祖同参集序》与《景德传灯录序》内容的极其相近。
  《景德传灯录》是有史以来第一部官修禅书,入录《大藏经》流传。全书记禅宗世系源流,“披弈世之祖图,采诸方之语录,次序其源派,错综其辞句,由七佛以至大法眼之嗣,凡五十二世,一千七百一人”,上起七佛,下止法眼文益法嗣长寿注齐,共五十二世1701人,载明各禅师之俗姓、籍贯、修行经历、住地、示寂年代、世寿、法腊、谥号等,其中951人有机缘语句,禅宗史上许多师承皆赖本书记载得以流传。
  而所谓传灯者,佛家指传法。佛法犹如明灯,能破除迷暗。六祖慧能(638-713)《坛经》有言:“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佛家以灯喻法,以法传人,如同传灯分照。传灯之语,沿用已久。唐释道宣(596-667)《广弘明集》卷十九所录梁(502-556)都讲法彪《发般若经题论义》:“义乖传灯”,卷二十二唐释明浚《答柳博士书》:“澄什嗣传灯于后”,卷二十八下陈宣帝《胜天王般若忏文》:“传灯流布,法轮踰广。”《释文纪》卷四十二释智顗(538-597)《四愿词》:“三微欲传灯,以报法恩。”玄奘(602-664)《大唐西域记》卷八:“自慧日潜晖传灯寂照。”释道世《法苑珠林》成书于髙宗总章元年(668),其卷一百二记“唐西京大庄严寺释慧因……受业弟子五百馀人踵武,传灯将三十载。”等等。唐五代以来,僧俗两界,经论、诗文之中,“传灯”之语,俯拾皆是。而禅宗所言传灯,似始自神秀弟子净觉于景龙二年(708)所撰《楞伽师资记》,其言曰:“自宋朝以来,大德禅师代代相传。起自宋求那跋陀罗三藏,历代传灯至于唐朝,总八代。”
  传灯录是介于僧传与语录之间的一种文体,为禅宗首创,庶几可以说是按谱录形式编排的语录之书。属于灯录之作而不名“灯录”的禅宗史传著作,有敦煌本伯2634《传法宝记》(京兆杜胐撰,约成书于唐开元元年约713年左右)、唐代智炬《宝林传》、五代南唐静、筠二僧《祖堂集》等,实则即已首开记述禅宗传承史传之先河。有论者以为《景德传灯录》就是以这些禅宗史书为基础,从中多所取材,并进一步搜集资料,经删选而成。而据杨亿《佛祖同参集序》,影响道原以灯录文体编纂《景德传灯录》的,主要是唐圭峰禅师宗密所著《禅源诸诠》。《景德传灯录》卷十三记宗密禅师“以禅教学者互相非毁,遂著《禅源诸诠》,写录诸家所述,诠表禅门根源道理,文字句偈集为一藏(或云:一百卷),以贻后代。”[16]并照录宗密《都序》之文,宗密在其中所言编撰《禅诠》的意旨,或许就为道原所追随:“教也者,诸佛菩萨所留经论也。禅也者,诸善知识所述句偈也。但佛经开张,罗大千八部之众。禅偈撮略,就此方一类之机。罗众则莽荡难依,就机则指的易用。今之纂集,意在斯焉。”
  在《传法宝记》、《宝林传》、《祖堂集》等书尚未重新为世人发现之前,《景德传灯录》是禅宗最早的一部史书,面世以来在佛教内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此后引发出宋代一系列禅宗灯录、语录、评唱等类似风格禅宗著述,共有十馀种,它们对宋代禅宗思想与风格的转变,有着深刻的影响,是研究禅宗史的重要资料。

  从《景德传灯录》开始的禅宗灯录文献,对宋代的禅宗,对宋代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而也影响到宋代的佛教茶文化。《景德传灯录》推动了宋代佛教的禅化向深入化发展,对宋代禅宗的地位、性格和作风所发生的巨大变化有着深刻的影响。而这与其起始之初,经由杨亿等士人的刊削、裁定与润色的作为,又有着密切的关联。
  从杨亿所撰序文中可知,杨亿等人对《景德传灯录》刊削、裁定与润色,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文字的修饰:“事资纪实,必由于善叙;言以行远,非可以无文。其有标录事缘,缕详轨迹,或辞条之纷纠,或言筌之猥俗,并从刊削,俾之纶贯。”二是史实的修订:“至有儒臣居士之问答,爵位姓氏之著明,校岁历以愆殊,约史籍而差谬,咸用删去,以资传信。”三是删除僧史史传部分的内容,主要保留禅僧开示、祖述之妙语:“自非启投针之玄趣,驰激电之迅机,开示妙明之真心,祖述苦空之深理,即何以契传灯之喻,施刮膜之功?若乃但述感应之征符,专叙参游之辙迹,此已标于僧史,亦奚取于禅诠?聊存世系之名,庶纪师承之自。然而旧录所载,或掇粗而遗精,别集具存,当寻文而补阙,率加采撷,爰从附益。逮于序论之作,或非古德之文,问厕编联,徒增楦酿(楦酿二字出唐张燕公文集。谓冗长也),亦用简别,多所屏去。”
  可以说正是杨亿等文人的修订,确立了灯录的体裁,使之成为保存了师承源流“世系之名”而主要记录禅僧之言的灯录体。同时极度重视灯录文字的文学性和史学性,则使之更为文人化,也即是世俗化。文学润色,使灯录减去了在社会下层流传中的粗放淳朴。注重禅理机锋,使得灯录更加符合深受理学浸润的宋代士大夫的喜爱,因而向禅者日多。晚唐五代十国以来,禅教合一、三教融合的趋势增强,既有佛门禅宗的援儒入佛,更有无数文人士大夫倾心向禅。在宋代许多著名文人那里,禅教与儒学理学,是互为表里的。宋初大儒王禹偁有言:“夫禅者,儒之旷达也。”[17]这既有“儒门淡薄,收拾不住,皆归释氏”[18],文人士夫以禅宗避世逃世寻求精神慰藉,也因为理学与禅宗有着形异质似甚至质同的现象,宋代理学宗师朱熹甚至说:“今之不为禅者,只是未曾到那深处,才到深处,定走入禅去也。”[19]而《灯录》、《语录》中的机锋与才辩,更是深得儒者喜爱,在文人士大夫与禅僧的交往中,以机语问答、诗歌酬唱,被视为“禅悦之乐”。苏轼兄弟与佛印了元(1032-1098)堪称个中典型:“佛印禅师与东坡昆仲过从,必以诗颂为禅悦之乐。”[20]而茶诗词或以茶为凭的交往,更是禅僧士夫的禅悦之乐。而这也成为禅茶的社会文化基础之一。
  二、《景德传灯录》中的茶与禅
  茶在佛教生活中有三种利用,一是在佛前供奉,二是僧徒自饮以助修禅悟道,三是供僧俗客人饮用以助缘传道。如《蛮瓯志》“惊雷荚萱草带”条云:“觉林僧志崇收茶三等,待客以惊雷荚,自奉以萱草带,供佛以紫茸香。客赴茶者,皆以油囊盛余沥以归。”[21]
  佛教传入中国后,佛前一直有供品,初多为鲜花水果等,稍后供品日繁,至唐代,茶汤也成为佛前供品之一。元《敕修百丈清规》卷二记载佛祖释迦牟尼诞日,佛寺皆以茶果等在佛前供养。“四月八日,恭遇本师释迦如来大和尚降诞令辰,率比丘众,严备香花灯烛茶果珍馐,以申供养。” 日本入唐僧圆仁记开成六年(841)大庄严寺开佛牙供养,“设无碍茶饭,十方僧俗尽来吃”,“堂中傍壁,次第安列七十二贤圣画像、宝幡宝珠,尽世妙彩,张施铺列。杂色毡毯,敷遍地上。花灯、名香、茶、药食供养贤圣。”[22]五代时吴僧梵川植茶供佛的行为比较特别:
  吴僧梵川,誓愿燃顶供养双林傅大士。自往蒙顶结庵种茶,凡三年,味方全美,得绝佳者圣赐花、吉祥蕊,共不逾五斤,持归供献。[23]
  梵川供佛之心至诚,从吴地远赴当时出产名茶之地蒙顶结庵种茶,三年之后制得数量有限的好茶持归供献。
  作为一种外来的宗教,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凭藉僧徒们勤奋与敏锐的感触,抓住了不同的社会生活重心与人们关注的兴奋焦点,利用一切可能的物品和方式,从而把握了很多的历史机缘,将佛教的影响传入中国的思想界、文化界,传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茶在唐代始为人们广泛饮用,佛教亦即于此时开始在传道中利用茶饮。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六记唐玄宗开元(713-741)时茶已经为降魔禅师用于传教:
  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
  佛教利用茶饮传道,茶饮亦借佛教之力,在本不饮茶的北方民间传播开来。《封氏闻见记》的这条材料,也是目前可见最早的茶与禅发生关联的记载[24]。
  从《景德传灯录》的内容来看,中唐以来,历代禅师多有与茶相关者。但是由于全书主要记录禅师传教之言,对于行为鲜有记录,所以,其中与茶相关的内容主要集中在禅僧种茶、饮茶以及以茶助禅等方面。
  随着用茶的广大,种茶也成为禅门生活的一部分。《景德传灯录》中有多处种茶、摘茶的记载。如卷八“则川和尚”条下记曰:
  师入茶园内摘茶次,庞居士云:“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师云:“不是老师,怕答公话。”居士云:“有问有答,盖是寻常。”师乃摘茶不听。居士云:“莫怪适来容易借问。”师亦不顾,居士喝云:“这无礼仪老汉,待我一一举向明眼人在。”师乃抛却茶篮子,便入方丈。
  卷九“沩山灵佑”条下记曰:
  普请摘茶,师谓仰山曰:“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请现本形相见。”仰山撼茶树。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放子二十棒。”玄觉云:“且道,过在什么处。”
  另有卷十二“临济义玄”条下记“黄檗一日普请锄茶园”,卷十五“神山僧密”条下记神山僧密“一日与洞山锄茶园”,等等。
  则川和尚是马祖道一(709-788)的弟子,活跃期在唐德宗贞元末和宪宗元和年间(约805-820)。沩山灵佑(771-853)是百川怀海(720-814)弟子,与徒弟仰山慧寂(840-916),是沩仰宗的开山。黄檗希运(?-855)是百川怀海的弟子,他的弟子临济义玄(787-866)在镇州创置临济寺,他创立了禅宗五家中影响最大时间最久的临济宗。
  俗云:高山出好茶,又云:天下名山僧占多,佛教僧侣与茶在地理上便有了一种自然的亲近。僧侣种茶的最早记录,相传是西汉吴姓僧人法名吴理真者在四川蒙顶所种蒙顶茶。自从百丈怀海完成禅行与农作融而为一的农禅理论后,种茶更是禅门农禅并重的一桩事务。
  自唐中期,特别是茶圣陆羽于761年著成《茶经》之后,唐代茶业大盛,饮茶日益成为寺院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景德传灯录》中有很多禅僧自喝茶、请客喝茶的记录,其中有玄妙了禅寺中有茶堂、茶筵,喝茶有茶果。等等。如卷七“智常禅师”、卷九“大于和尚”等条下记禅寺内有“茶堂”:
  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师刬草次,有讲僧来参。忽有一蛇过,师以锄断之,僧云:“久响归宗,元来是个粗行沙门。”师云:“坐主,归茶堂内吃茶去。”(卷七)
  大于和尚与南用到茶堂,见一僧近前不审,用云:“我既不纳汝,汝亦不见我。不审阿谁?”僧无语。师云:“不得平白地恁么问伊。”用云:“大于亦无语。”师乃把其僧云:“是你恁么,累我亦然。”打一掴。用便笑曰:“朗月与青天。”(卷九) [25]
  卷十二“陈尊宿”条下记禅僧待客饮茶配备茶果:
  西峰长老来参,师致茶果,命之令坐。问云:“长老今夏在什么处安居?”云:“兰溪。”师云:“有多少徒众。”云:“七十来人。”师云:“时中将何示徒?”长老拈起甘子呈云:“已了。”师云:“著什么死急。”
  智常禅师是马祖道一弟子,大于和尚是百丈怀海弟子,陈尊宿(780-877)是百丈再传,是黄檗希运的弟子。从这些记载中可知唐代中后期时禅寺中即已有专门用于喝茶的茶堂,待客饮茶已经有了配备茶果的习俗。
  而到五代后周显德年间,禅寺中已经有了茶筵:
  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余杭人也。……初开堂,日中坐茶筵未起,四众先围绕法座。时僧正白师曰:“四众已围绕和尚法座了。”师曰:“众人却参真善知识。”少顷升座,大众礼请讫,师谓众曰:“众人既尽在此,山僧不可无言,与大众举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座。时有僧出礼拜,师曰:“好问著。”僧方申问次,师曰:“长老未开堂,不答话。”(卷二十四)
  禅宗愈行发展,传法中所借用的文字也越来越多,和尚上堂、开堂大段讲法的逐渐多了起来,涉及到茶的内容,也出现了有关僧人日常生活规范的内容。《景德传灯录》卷二六“温州瑞鹿寺本先禅师”条下,本先禅师(942-1008)有着大段大段的讲法,其中一段,记录了禅僧的一日生活内容,其中在在有茶:
  晨朝起来,洗手面、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佛前礼拜。佛前礼拜了,和尚主事处问讯。和尚主事处问讯了,僧堂里行益。僧堂里行益了,上堂吃粥。上堂吃粥了,归下处打睡。归下处打睡了,起来洗手面、盥漱。起来洗手面、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东事西事了,斋时僧堂里行益。斋时僧堂里行益了,上堂吃饭。上堂吃饭了盥漱。盥漱了,吃茶。吃茶了,东事、西事。东事、西事了,黄昏唱礼。黄昏唱礼了,僧堂前喝参。僧堂前喝参了,主事处喝参。主事处喝参了,和尚处问讯。和尚处问讯了,初夜唱礼。初夜唱礼了,僧堂前喝珍重。僧堂前喝珍重了,和尚处问讯。和尚处问讯了,礼拜、行道、诵经、念佛。
  可以看到,北宋初年,饮茶完全成了禅林制度,每天都有规定的时间用于喝茶。从宋人的诗文中,可以看到禅寺喝茶,有专门的时间、地点,以及专门负责茶事的僧人。届时,有执事僧敲鼓聚集众僧于禅堂喝茶。这集僧喝茶之鼓,就被专称为“茶鼓”。林逋《西湖春日》诗有曰:“春烟寺院敲茶鼓,夕照楼台卓酒旗。”而敲茶鼓负责茶事的僧人便称为“茶头”,专门用于聚僧喝茶的禅堂则称为“茶堂”。黄庭坚《归宗茶堂森明轩颂》、《送慧林明茶头颂》[26]诸诗文有记。
  《景德传灯录》三十卷中言及茶者,总计有约一百三十多处,僧徒传承之间以茶传法的事例,不下六七十条。其中最早出现者,是马祖道一以茶试泐潭惟建:
  (泐潭惟建)一日在马祖法堂后坐禅。祖见乃吹师耳两吹,师起定,见是和尚,却复入定。祖归方丈,令侍有持一碗茶与师,师不顾便自归堂。(卷六)
  在六祖慧能“即心是佛”的理论基础上,马祖道一提出“平常心是道”的命题,提出“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27]在传法中,马祖大量运用隐语、动作、手势、符号,乃至呵斥、拳打脚踢、棒击等方法,以助求法者悟,得以显现自性。从而使禅风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成为禅宗由“祖师禅”向“分灯禅”转变的历史节点。马祖以茶传法,实为禅茶的滥觞,此后历代禅师多有以茶传法以助人禅悟者。
  而在《景德传灯录》众多的茶-禅事例中,最多的是以茶助禅悟,其中以茶为回答的重大问题超过十个,如: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
  “作么生是如来语?”
  “如何是正然灯?”
  “恁么即真道人也?”
  “如何是平常心合道?”
  “如何是顺俗违真?”
  “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如何?”
  “生死到来时如何?”
  “如何是和尚家风?”
  多涉及禅门中对佛法大义的终极追问。例如:“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对禅宗宗门本质的追问:
  福州鼓山兴圣国师神晏。……师与闽帅瞻仰佛像,闽帅问:“是什么佛?”曰:“请大王鉴。”曰:“鉴即不是佛。”曰:“是什么?”无对。……问:“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师曰:“吃茶去。”(卷十八)
  禅宗宗旨,如达磨大师《悟心论》中所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教外别传,不立文字。”是不设文字,直传佛祖的心印,故称教外别传。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对禅宗祖师达摩西来意旨的追问:
  襄州历村和尚,煎茶次,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举茶匙子,僧曰:“莫只这便当否?”师掷向火中。(卷十二)
  历村和尚是临济义玄(约787?-866)的弟子,其举茶匙子以行为作答传法的举动,是马祖以来分灯禅所喜用的传法手段,而他将茶匙扔向火中的手法,则要比乃师棒喝交加的临济门风柔和了许多。再如:
  “作么生是如来语?”问什么是如来佛祖的语言:
  长庆棱和尚有时云:“宁说阿罗汉有三毒,不说如来有二种语。不道如来无语,只是无二种语。”(保福从展)师曰:“作么生是如来语?”曰:“聋人争得闻。”师曰:“情知和尚向第二头道。”长庆却问:“作么生是如来语?”师曰:“吃茶去。”(卷十九“保福从展”条)
  “如何是平常心合道?”问什么是平常心合道:
  福州报慈院文钦禅师。问:“如何是诸佛境?”师曰:“雨来云雾暗,晴干日月明。”问:“如何是妙觉明心?”师曰:“今冬好晚稻,出自秋雨成。”问:“如何是妙觉闻心?”师曰:“云生碧岫,雨降青天。”问:“如何是平常心合道?”师曰:“吃茶吃饭随时过,看水看山实畅情。”(卷二十二)
  “生死到来时如何?”问生死大事:
  (益州大随法真禅师。)问:“生死到来时如何?”师云:“遇茶吃茶,遇饭吃饭。”僧云:“谁受供养。”师云:“合取钵盂。”(卷十一)
  “如何是和尚家风?”问禅宗的传统、规范或风尚:
  (吉州资福如宝禅师。)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饭后三椀茶。”(卷十二)
  福州怡山长庆藏用禅师。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斋前厨蒸南白饭,午后罏煎北苑茶。”(卷二十二)
  等等问题,都是对佛法大义、禅宗真谛的追问。
  对这些终极问题、根本问题的“吃茶去”式回答,是禅宗明心见性、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常用传法手段,它与临济义玄的“棒喝交加”临济门风一样,与云门文偃“三句语”中的第二语“截断众流”的宗旨一样,都是为了“打念头”,即制止参禅者按着原来的思路继续思维下去,而使他们改变思维方式,以求得顿然醒悟,参透禅旨。
  其馀用茶以答问法的传灯语还有很多,不一一列举。
  通览《景德传灯录》,用以“截断众流”而达到传法目的的物品、意象,很多,很热闹。只“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一问,所答便有:白猿抱子来青嶂,蜂蝶衔华绿蕊间;大好灯笼;老僧昨夜栏里失却牛;井底种林檎;童子莫傜儿;仲冬严寒;还见庭前华药栏么;东壁打西壁;诺;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今日明日;羊头车子推明月;寻山水尽山无尽;十万八千里;风吹日炙;问取露柱;空中一片石;大似骇鸡犀;阇梨向后有把茅盖头;道士檐漏卮;神前酒台盘;点额猢狲探月波;禾山大顶;梁公曲尺,志公剪刀;杉树子;东来西来;熊耳不曾藏;久雨不晴;靴头线绽;昨夜三更送过江;一人传虚万人传实;壁上画枯松,蜂来不见蕊;石羊头子向东看;蚊子上铁牛;死虎足人看;木马走似烟,石人趁不及;可杀新鲜;作人丑差;擘;下坡不走;蹋步者谁;不撒沙;道;不在阇梨分上;骑虎唱巴歌;鱼跃无源水,莺啼万古松;耨池无一滴,四海自滔滔;日里看鸱毛;遍满天下;破草鞋;侧耳无功;布袋盛乌龟;锡带胡中土,瓶添汉地泉;汝还见香台么;十万八千真跋涉;直下西来不到东;不东不西;有力者负之而趋;高声举似大众;少室灵峰住九霄;等等,等等,无法遍举。
  在五彩缤纷众多“截断众流”的借藉之中,茶很突出,能够回答众多不同的佛法大义及终极问题的追问,以及各个的寻法求真的问题。甚至形成了赵州从谂禅师(778-897)著名的三字禅“吃茶去”公案,成为人们谈论禅茶最重要的依据之一。
  三、“吃茶去”公案与禅茶
  虽然《景德传灯录》中“吃茶去”出现了不下二十多次,虽然在卷十“赵州观音院从谂禅师”条下,也记载“师之玄言布于天下,时谓赵州门风,皆悚然信伏”,但却并未记及从谂的三字禅“吃茶去”公案。倒是《五灯会元》卷四 “赵州从谂禅师”条下则详细记录了关于“吃茶去”的公案:
  师问新到僧:“曾到此间么?”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僧,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曰:“师父,为什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招院主,主应诺。师曰:“吃茶去!”[28]
  但最早言及“吃茶去”的却不是从谂,而是由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首次讲起,这是《景德传灯录》中首见“吃茶去”:
  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师刬草次,有讲僧来参。忽有一蛇过,师以锄断之,僧云:“久向归宗,元来是个粗行沙门。”师云:“坐主,归茶堂内吃茶去。”(卷七)
  智常禅师是马祖道一法嗣,元和年间(806-820)主持江西庐山归宗寺,从宗门辈分上来说,他是南岳下二世,高于南岳下三世的从谂一辈,是从谂师父南泉普愿(748-834)的师兄。其所言吃茶去,时间肯定早于从谂。与从谂差不多同时讲“吃茶去”的,是与其同为南岳下三世的处微禅师所言的“吃茶去”公案:
  虔州处微禅师。……问仰山:“汝名什么?”对曰:“慧寂。”师曰:“那个是慧?那个是寂?”曰:“只在目前。”师曰:“犹有前后在。”对曰:“前后且置,和尚见什么?”师曰:“吃茶去。”(卷九)
  《景德传灯录》中共有十八位禅师二十多次用及“吃茶去”,大多数都是用于回答学者提出的问题。除却前文所提及的对佛法大义、禅宗真谛追问等终极问题的回答之外,也有对一般问题的回答,如:
  福州莲华山永福院从弇禅师。……问:“不向问处领,犹是学人问处。和尚如何?”师曰:“吃茶去。”(卷十八)
  泉州卢山小溪院行传禅师。……僧问:“久向卢山石门,为什么入不得?”师曰:“钝汉。”曰:“忽遇猛利者,还许也无?”师曰:“吃茶去。”(卷二十)
  定州石藏慧炬和尚。问:“如何是伽蓝?”师曰:“只这个。”曰:“如何是伽蓝中人?”师曰:“作么?作么?”曰:“忽遇客来,将何祗待?”师曰:“吃茶去。”(卷二十)
  福州大章山契如庵主。……清豁、冲煦二长老向师名,未尝会遇,一旦同访之。值师采粟,豁问曰:“道者,如庵主在何所?”师曰:“从什么处来?”曰:“山下来。”师曰:“因什么得到遮里?”曰:“遮里是什么处所?”师揖曰:“去那下吃茶去。”二公方省是师,遂诣庵所,颇味高论。(卷二十一)
  福州闽山令含禅师,初住永福院。上堂曰:“还恩恩满,赛愿愿圆。”便归方丈。僧问:“既到妙峰顶,谁人为伴侣?”师曰:“到。”僧曰:“什么人为伴侣?”师曰:“吃茶去。”(卷二十一)
  漳州报恩院行崇禅师。……问:“不涉公私,如何言论?”师曰:“吃茶去。”(卷二十二)
  更有在传法过程中不涉及答问的主动陈述式的“吃茶去”,如:
  吉州资福贞邃禅师。……问:“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如何?”师曰:“汝名什么?”曰:“某甲。”师曰:“吃茶去。”(卷十三)
  明州天童山咸启禅师。……伏龙山和尚来,师问:“什么处来?”曰:“伏龙来。”师曰:“还伏得龙么?”曰:“不曾伏这畜生。”师曰:“吃茶去。”(卷十七)
  杭州西兴化度悟真大师师郁。……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举拂子,僧曰:“学人不会。”师曰:“吃茶去。”(卷十八)
  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报恩来。”师曰:“众僧还安否?”曰:“安。”师曰:“吃茶去。”(卷二十四)
  应该说这些主动陈述式的“吃茶去”,更接近于赵州和尚曾到与不曾到都教“吃茶去”的意境。曾到与不曾到都教吃茶去,是教消融差别,用一颗平常心吃茶,以体悟自心,这就是马祖所倡导的平常心是道的境界。
  今人评价赵州:“从谂禅法的基本思想是主张性自悟,强调心性本来清,反对各种分别和执着。他说:‘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坐。菩提涅,真如佛性,尽是贴体衣服,亦名烦恼。实际理地甚么处着。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五灯会元》卷四)阐扬上述思想的赵州的问答、示众等公案,更是脍炙人口。如‘赵州三转语’、‘赵州无字’、‘赵州大萝卜头’、‘赵州四门’、‘赵州问死’、‘赵州至道无难’、‘赵州洗钵’、‘赵州救火’、‘赵州柏树子’、‘赵州勘婆’,等等,其中包含了心性论、方法论、体悟论、境界论等丰富内容,影响深远。”[29]或许如同《景德传灯录》编撰者的思路,因为认为此公案在赵州禅学思想中并不最重要,所以在所举赵州著名公案中并无“赵州吃茶去”。
  但无论如何,《景德传灯录》诸多禅师举用“吃茶去”机语,表明在僧俗两界广泛饮茶的背景下,茶话公案具有活泼的生命力。而以赵州从谂真际大师的影响所及,此公案着落在赵州名下是再自然不过的。从南宋《石田法薰禅师语录》卷二“拈古”中可知,“吃茶去”早已成为赵州的著名公案:
  举:僧访赵州,州云:“吃茶去”公案。
  颂云:曾到未到俱吃茶,为君抉出眼中花。犀因翫月纹生角,象被雷惊花入牙。
  赵州“吃茶去”公案影响很大,有称为“赵州茶话”公案,也有称之为“赵州茶”者。因为语词之间加多了一转换,甚至有愚人妄加生解“赵州茶”:
  昔赵州和尚,见僧问曰:“汝曾到此不?”僧云:“曾到。”州云:“吃茶去。”又问僧云:“曾到此不?”僧云:“不曾到。”州云:“吃茶去。”院主问:“曾到,且从。不曾到,如何也吃茶去?”州乃唤院主,主应:“诺。”州云:“吃茶去。”丛林因此有赵州茶话公案。今愚人不明祖师大意,妄自造作,将口内津唾,灌漱三十六次咽之,谓之吃赵州茶。或有临终妄指教人:用朱砂末茶点一盏吃了,便能死去,是会赵州机关。更可怜悯者,有等魔子以小便作赵州茶。何愚惑哉!非妖怪而何耶!真正修心者,但依本分念佛期生净邦,切不可妄将祖师公案杜撰穿凿,是谤大般若之罪人也。不见道乍可粉身千万劫,莫将佛法乱传扬。
  为此,元僧优昙普度《庐山莲宗宝鉴》在卷十《念佛正论》专列《辩明赵州茶》一章,列举妄人对赵州茶的种种妄解,是不解茶,更不了禅。从中既可反窥赵州“吃茶去”公案的影响之大,更可知禅茶,禅,佛法,非修持见心见性,不可轻易悟证。
  佛门的以茶悟禅,除却“吃茶去”公案外,另亦有迹可寻。《景德传灯录》记杭州佛日和尚在夹山善会(805-881)处参禅遇普茶时,用“酽茶三五碗”,以茶悟禅:
  杭州佛日和尚。……一日大普请,维那请师送茶。师曰:“某甲为佛法来,不为送茶来。”维那曰:“和尚教上座送茶。”曰:“和尚尊命即得。”乃将茶去作务处,摇茶碗作声。夹山回顾。师曰:“酽茶三五碗,意在镬头边。”夹山曰:“瓶有倾茶意。篮中几个瓯。”师曰:“瓶有倾茶意,篮中无一瓯。”便倾茶行之。时大众皆举目。(卷二十)[30]
  善会禅师于唐懿宗咸通十一年(870)在夹山开辟道场,有僧问:“如何是夹山境?”答曰:“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花落碧岩前。”禅意诗情,极为浓郁,因而夹山也被禅师们称为“碧岩”。宋代佛果圆悟克勤把他的评唱集取名为《碧岩录》,即因于此。因为圆悟克勤给虎丘绍隆的印可状为日本茶道极为重视,因为日本茶道大茶人村田珠光(1423-1502)最终因圆悟克勤的墨迹而悟出“佛法存于茶汤”即“茶禅一味”的道理,因而后人讲茶禅、禅茶,更是一路追寻到夹山。但在夹山讲佛法“酽茶三五碗,意在镬头边”的却是佛日和尚。(有人甚至误将佛日和尚所言置于夹山名下[31]。)
  唐昭宗(888-904)时陆希声拜访沩仰宗祖师之一仰山慧寂禅师(840-916),慧寂亦用“酽茶三五碗”来讲佛法禅意:
  问:“和尚还持戒否?”师云:“不持戒。”云:“还坐禅否?”师云:“不坐禅。”公良久。师云:“会么?”云:“不会。”师云:“听老僧一颂: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头边。”[32]
  不用持戒,不用坐禅,在两三碗酽茶中,即可品味得无上禅机。
  而《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六记由五代十国入宋的慧居禅师时,以禅门日常生活讲禅,可以说同于前引卷二十二文钦禅师以“吃茶吃饭随时过,看水看山实畅情”作答的“平常心合道”,以及卷十二资福如宝禅师“饭后三碗茶”的“和尚家风”:
  杭州龙华寺慧居禅师,闽越人也。自天台领旨,吴越忠懿王(929-988)命住上寺。初开堂众集定。……异日上堂,谓众曰:“龙华遮里也只是拈柴择菜,上来下去,晨朝一粥,斋时一饭,睡后吃茶。但恁么参取珍重?”(卷二十六)
  就如同延祐本《景德传灯录》书末《魏府华严长老示众》所讲:“佛法事在日用处,在尔行住坐卧处,吃茶吃饭处,言语相问处。”(此篇附于南宋绍兴四年跋文后,很可能亦即是写于此年,待考。)可以说都是更进一步地解释了马祖道一“平常心是道”的“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而这些,与华严宗的“法界缘起,事事无碍”,“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可以说已经几乎是相去无间了。这又与宋代佛教宗门派别逐渐倾向于合流的趋势相吻合。
  从《景德传灯录》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禅宗与茶文化的缘起,“禅机”、“茶理”逐渐融于一境。南宋冯时行(1100-1163)《请岩老茶榜》之机语比较形象地概括了禅茶:“若色若香若味,直下承当;是贪是嗔是痴,立时清净。”[33]茶使人清净,而去嗔痴,断妄念,犹如以戒得定而后慧,得悟禅意佛法,见性证悟。
  (载《禅茶:历史与现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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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关于撰者道原,以及传为拱辰所作者,陈垣在《中国佛教史籍概论》,杨曾文《道原及其〈景德传灯录〉》(载《南京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皆有详细辩正。
  [2] 程俱《麟台故事》卷三《选任》。
  [3] 据《吴郡图经续记》,承天寺弥勒院在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时因为道原编修进呈《景德传灯录》而被赐额为永安禅院。
  [4] 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卷中。
  [5] 杨亿《武夷新集》卷七《佛祖同参集序》。
  [6] 《宋史》卷三○五。
  [7]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十六。
  [8] 见杨亿寄翰林李维书信,《天圣广灯录》卷十八、《五灯会元》卷十二都有录。
  [9] 顾宏义《景德传灯录译注》之前言第3-4页,上海书店2010年1月版。
  [10] 杨亿《景德传灯录序》。
  [11]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十一。
  [12] 赵安仁、杨亿《大中祥符法宝录》卷二十“东土圣贤著撰二之三”。
  [13] 释正受《嘉泰普灯录》卷二《进〈圣宋嘉泰普灯录〉上皇帝书》。
  [14] 释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九。
  [15] 从序文形式来看,此序应该是刊定工作完成后杨亿的进书状,或被真宗赐以为书序。
  [16] 《五灯会元》载于卷二。关于书名卷数,《新唐书》卷五十九、《通志》卷六十七称为《禅源诸诠集》一百一卷,《宋史》卷二○五言为“二卷”。
  [17] 王禹偁《小畜集》卷十七《黄州齐安永兴禅院记》。
  [18] 见志磐《佛祖统纪》引宋儒张方平语。
  [19] 见《朱子语类》卷十八。
  [20] 见《云卧纪谭》卷下。
  [21] 据《锦绣万花谷》后集卷三五引。
  [22] 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三。
  [23] 《清异录·茗荈门·圣赐花》
  [24] 后文将要提及的马祖道一以茶试泐潭惟建,是在禅宗史传中首见藉茶传法的记载。因马祖开元中尚在衡岳传法院跟从南岳怀让师修习禅定,在一同学禅的九人中唯一得让师传授心印。大历中(766-779)始在开元精舍驻锡传法。时间上晚于封演所记开元中的这条材料。
  [25] 另有几处言及“茶堂”的内容,列举于后。卷十八:“明州翠岩永明大师令参,湖州人也。自雪峰受记,止于翠岩,大张法席。问:‘不借三寸,请师道。’师曰:‘茶堂里贬剥去。’”卷二十:“筠州黄蘗山慧禅师,洛阳人也。……师于言下顿省,礼谢,退于茶堂,悲喜交盈,如是三日。”卷二十一:“天台山云峰光绪至德大师。……僧问:‘日里僧驮像,夜里像驮僧。未审此意如何?’师曰:‘阇梨岂不是从茶堂里来?’”卷二十四:“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问:‘大众云集,请师顿决疑网。’师曰:‘寮舍内商量,茶堂内商量。’”
  [26] 黄庭坚《归宗茶堂森明轩颂》:“万竹森然,莫非自已,作如是观,可谓明矣。菁菁翠竹,来者得眼,其不得者,我亦无简。助发此观,亦有风雨,若问轩名,请与竹语。”《送慧林明茶头颂》:“慧林有一老人,恰似银瓮盛雪,彻底元无渗漏,旁观但知皎洁。有徒三百二百,木钻漫钻盘石。或遇东海鲤鱼,一棒令生羽翼。其馀两两三三,归堂又要茶吃。上人南来云水,因行不妨掉臂。凤山修水东西,灵草春来满地,但令已事相应,归日驴驮不起。”
  [27] 《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八《诸方广语·江西大寂道一禅师语》。
  [28] 按《祖堂集》、《古尊宿语录》所记与此有所不同,附录如下。《祖堂集》卷十八:师问僧:“还曾到这里摩?”云:“曾到这里。”师云:“吃茶去。”师云:“还曾到这里摩?”对云:“不曾到这里。”师云:“吃茶去。”又问僧:“还曾到这里摩?”对云:“和尚问作什摩?”师云:“吃茶去。”《古尊宿语录》卷十四《赵州真际禅师语录之馀》:师问二新到:“上座曾到此间否?”云:“不曾到。”师云:“吃茶去。”又问:“那一人曾到此间否?”云:“曾到。”师云:“吃茶去。”院主问:“和尚,不曾到,教伊吃茶去即且置。曾到,为什么教伊吃茶去?”师云:“院主。”院主应:“诺!”师云:“吃茶去。”
  [29] 吴言生《赵州录校注集评》方立天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1月版。
  [30] 《祖堂集》卷七“夹山”条下所记文字大不同:(夹山善会)师令大众酴地次,佛日倾茶与师。师伸手接茶次,佛日问:“酽茶三两碗,意在酴头边。远道,速道。”师云:“瓶有盂中意,蓝中几个盂?”对曰:“瓶有倾茶意,蓝中无一盂。”师曰:“手把夜明符,终不知天晓。”
  [31] 见网文《茶禅一味出夹山》。
  [32] 见《袁州仰山慧寂禅师语录》,又见《五灯会元》卷九“潭州沩山灵祐禅师”。
  [33] 载《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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